看身形，这似乎是个小孩儿。

只是现在他浑身血肉模糊，用双臂紧紧护着自己的头部，身上被人打得皮开肉绽，一道道刺目的伤痕露出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看着面前的惨状，姜凝心高高悬起，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关切地问道：“喂，你还活着吗？”

小孩不说话，只是捂着自己的头，身子不停地颤抖。

“小畜生，你还敢跑！老子今天非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去。”

一个满脸横肉，大腹便便，脑满肥肠的男人走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根鞭子。

他一边狰狞地说着，一边狠狠一挥鞭子。

鞭子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姜凝注意到，这小孩抖得更狠了。

眼见那条鞭子就要落在少年身上，姜凝脸沉下来，伸手抓住了这一鞭。

“你再打他就要被你打死了。”

屠夫没想到有人敢拦自己，他抬头看了一眼，见说话的是个穿着粗布短衫的女人，看上去长得倒是很清秀，但是眉眼间一看就是个好欺负、没权没势的穷鬼。

他放下心来，狠啐了一声，“老子教训自己的儿子，和你没关系，给老子滚远点。”

说完，他就死死地拉扯鞭子，想把它拽回来。

可不管他多用力，那鞭子都纹丝不动。

他有些恼怒，骂道：“妈的，一个女人怎么力气这么大。”

姜凝紧紧抓着那根鞭子，就是不松手，她声音里压抑着浓浓怒气，“虎毒不食子，既然他是你的儿子，你又为什么这么打他？”

“这小子不干活就算了，还敢偷吃，不打他打谁！”屠夫恼怒道。

姜凝的手攥的越发地紧了，声音愈发的冷，“只是为了这种理由，就把一个小孩打成这个样子？”

屠夫理直气壮道：“是啊，这小子是我花二两银子买下来的，就是我的财产，卖身契还在我这里。我对自己的财产怎么做是我的自由，我杀了他也不关你的事。”

姜凝嘴唇已经开始气到颤抖，余光瞥见少年还是瑟缩在地上，头死死低着，像是要和整个世界隔绝，她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既然这样，你开个价，我要买了他。”姜凝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忍。

“切，就凭你？”屠夫眼神在姜凝身上扫了一遍，不屑道：“你穿的这么寒酸，身上能有几个钱。”

“你只管开价。”姜凝冷声道。

“行，二十两，一文钱都不能少。”屠夫狮子大开口，也没想着让姜凝真的拿出来。

姜凝冷哼一声，从自己身后的包袱里掏出装银子的袋子扔给屠夫，“这是我所有的钱，二十两给你，卖身契给我。”

这银子还是胡求误认为她是仙女后，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两。

所以，相当于姜凝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拿出来救这小孩了。

屠夫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女人这能拿出二十两银子，他心中一喜，松开抓着鞭子的手就去拿包袱，点了点确定是二十两银子。

姜凝顺势把鞭子缠到自己的手上，有些不耐地催促道：“给我卖身契。”

“好嘞！”屠夫现在态度极其谄媚，飞快地把卖身契拿来交给姜凝。

姜凝仔细看了眼卖身契的名字，问在自己脚边的小孩，“你叫李念？”

小孩沉默了许久，才发出一声闷哼，算是默认了。

“那好，李念，你看好了，从现在起，你就自由了。”

姜凝将这薄薄的一张卖身契撕成碎片，碎纸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地落下，李念终于放下死死护着头的手臂，不敢置信地去接那片片碎纸。

屠夫本以为没自己的事了正想回去收摊，不料身后突然一道鞭子挥过来，他猝不及防，挨了这一鞭子。

他一激灵，剧痛感马上袭来。

身上的衣服马上被抽烂，仅仅是一鞭，他身上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你个贱女人，你想干什么？”屠夫骂道。

姜凝眼底尽是冷意，“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儿，好受吗？”

屠夫满脸怒容，想好好教训一下姜凝，但是还没等他靠近，又是几鞭子打在他身上，每一鞭都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终于受不了了，撂下一句狠话，逃也似地离开了。

姜凝将手中的鞭子朝外一扔，蹲下身关切地看着李念，柔声道：“李念，跟我走，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温柔地笑着，对李念伸出手。

李念心中一动，她素白纤细的掌心上有一道刺目的红痕，手心都被磨破了皮，那是刚刚接住鞭子时留下的。

一定很疼，他想。

李念紧紧攥着手心被撕碎的卖身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忐忑地朝姜凝伸出了手。

姜凝带着李念去药店找大夫开了几服药，本来还想着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大夫可能会拒诊，没想到大夫也很是同情李念，现在知道李念摆脱了那个禽兽，非常好心地免费给他治疗。

药店外，姜凝左手提着一堆药，右手拉着一个小男孩，她问道：“你家中除了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李念摇摇头，漂亮的眸子有些灰暗。

“那你有能去的地方吗？”

李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重重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恩人为了赎他已经把银子全都花光了，他不能再恬不知耻的跟着她了。

一定不能连累恩人。

姜凝挑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把脸凑到他面前，温柔的笑道：“可我没有地方可去，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能陪着我吗？”

李念怔怔地看着姜凝，眼眶润了。

这次，他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嗯！”

姜凝揉了揉李念乱糟糟的头发，“走吧，首先，得找个工作，不然跟着我你只能喝西北风了。”

路上，通过和李念交谈，姜凝才知道，原来这小孩一出生就被父母丢弃，被路过的人捡到卖给一户人家。

那一户人家原本是因为女主人没有孩子才抚养他，没想到李念三岁的时候，女主人怀孕了，生出来的还是男孩。有了亲生儿子后，捡来的儿子就没有用了。

于是李念每天做着与年龄截然不符的繁重的活，吃的也越来越少，只求他们继续往自己在家里住下，可没想到自己还是被卖了。

买主也是个人牙子，还没来得及把李念卖出去，自己就被赌场的人追赌债。于是李念就被当做财产抵给了赌场。

赌场要一个小孩有什么用，又把他转手卖给别人。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李念已经不知道被卖过多少次了，最后，又到了屠夫手中。

李念说这话时的语气极淡，平平淡淡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姜凝听了久久不能回神。

她重重地揉了揉李念草窝一样的头，“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再也没有人会卖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