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老四!”院子外响起来一个粗壮声音,跟着一个背着田镐的农夫进了院子,看到天灵,问:“妮子,老四呢!”
天灵神色有些惊慌,瞥了一眼身侧,哪里还有白夜离的身影,想来他是听到来人便回去剑里了。她放下心中忐忑,指着屋内如实说:“在屋里,昨日我去浣衣回来,见我姨母他们都已睡下就也休息了,今早起来他们都好奇怪,吃了粥,这会都在屋子里休息。”
那农夫一听,面露急色,匆匆走进屋子,边走边念叨着要请个修士来云云。一进屋,他便看到老四一家痴坐在桌旁,三个人均是眼晕灰黑,眼神暗淡无光。
“咣啷”,田镐摔在地上,那农夫心生惧怕,向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跟过来的天灵。他一个激灵险些仰倒,匆忙之中扶着门框稳住身形,侧身看到是天灵,破口大骂:
“你个死妮,吓死你叔了!”
“叔”,天灵故作无知,歪着脑袋,问:“你找我家何事?”
“妮子”,农夫心神稳住,态度也转好几分,道:“他们都被妖怪摄了魂,如今跟死人无异了,叔好言劝你速速逃命,省的他们发疯要你的命。”
听完农夫的话,天灵“咯咯咯”笑了起来,说:“叔,你说什么瞎话呢?我姨母他们能吃能喝的,怎么就被你说地如此不吉利!我可要找婶娘说说去!”
这农夫本就是村中昨天夜里发了妖怪,东头的舅老爷家无一幸免,他受村长之命过来看看,如今看也看过了,好心提醒谁知这死妮子如此不知好歹,他怒气腾起,抄起地上的田镐,一跺脚,冷哼一声,骂着“不知好歹”连跑带踮出了院子。
“八成是还有户家也着了妖怪。”白夜离再次现身,站在天灵身后说。
天灵转身,看到他,已经换了方才那一身凡尘难有的衣裳,此时比着农夫的样子一身粗布衣衫。发冠也没了,头发用一枝桃木挽成发髻。
倒是顺眼多了。
“我姨母一家将他吓到了。”她淡淡说。
白夜离看着她的反应,心道:不愧是五极战神,即便脱胎凡人,对这种事情亦是淡然处之。
“这样倒也省下麻烦”,白夜离跟着说,“你受她凌辱虐-待,若是他们死了只活你一个,怕是要百口莫辩。”
“何为百口莫辩?!”天灵歪着头问他。
“……”,白夜离又被噎了一下,停了半晌,试探着问:“可有人教你读书识字?”
“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何要读书识字?”天灵皱起眉头,平生道,似乎觉得白夜离会问这个问题很是奇怪。
白夜离做了个深呼吸,心中将司命星君数落了一遍又一遍,“既如此,你这么小又无人照顾,我便受累,教你些防身保命的身法。如何?”
天灵听着白夜离的话,目光落在那把霜河剑上。
“那剑,可是你的?”她问。
“算是罢。”白夜离答道。
不料,天灵那瘦小的身形步履坚定地走到霜河跟前,一把握住剑柄将三尺长剑斜在身侧,回身冲白夜离说:“往后,这是我的剑,我供你吃食,陪你找你要找的人。”
白夜离看着矮小身形,衣衫破烂的天灵,用五极战神的神情和姿态说出这番话,一时愣神。
“你不说话,便是答应了。”天灵冲他调皮一笑。
白夜离一个恍惚,呆呆说了句:“好。”
他们二人说话的功夫,那农夫去叫了村子里的几十号人一同前来,将天灵家的院子围了水泄不通。
“妮子,你先出来。”农夫冲她喊道。
白夜离应声回到剑里,天灵则是异乎寻常的冷静,进屋直接撕了条床单将霜河裹住背在背上,缓缓走出院子。
“上!”天灵走出院子,一众村民抄着各种农具冲进院子,直奔屋子。不一会,便听到里面棍棒敲打,钝击的声音。
天灵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她一句话都没说。照理说她该流些泪,可她酝酿不出来,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你说昨夜你去河边浣衣?”村长紧紧盯着天灵,感到不对劲,问。
天灵抬头,一双眼睛清澈无垢,答道:“是。”
一旁另一个男人上前跟村长说:“老四婆娘讲究,这小妮日日都要去河边浣衣,我家里的可以作证。”
“村长,此事事关重大,谁知道那妖怪是不是给她施了法术,好日后回来再杀人!”另一个人显然是想宁可错杀,不可错过。
那妖怪已经被夜离杀死了。——天灵心想。
村长捻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灵。天灵倒也不显惧,对上村长的目光,回望着他。
“罢了”,村长终于开口,“既然柱子替你说话,我也不为难你,你姨母一家遭难,往后你便去柱子家开灶。”
方才还替天灵说话的柱子明显犹豫,“这,村长,我得回去跟婆娘商量。”
“哈”,不愿放过天灵的的人立时大笑一声,“说起来好听的紧,真要用你,便怂了。”
众人见状,一时尴尬,当着村长的面闹这出,面上都不怎么好看。
“村长”,天灵怎能不知众人想法,都懒得心中冷嗤,当下淡然开口道:“姨母已去,我也决议去找我爹,不会在村中久留。”众人闻言明显神情有所舒缓,天灵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求能替姨母一家守灵满日,还请村长成全。”
死者为大,更何况一下子三个人的后事大大小小也够人忙活,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让天灵留着,便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村长一脸为难地点了头:“那……,老四家的事就交给你办了。”
“是。”
一番折腾,这事才算过去。
等人都散了,天灵进屋一看,三人倒在血泊中。——妖怪没能当下要了他们的命,却死在朝夕相处的村民的乱棍之下。
天灵站在院子里静静看了会儿,面上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