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轻纱,遮掩了亭台阁楼,船坞码头,唯有淡淡的月光与星光映照下来,缓和那抹漆黑。

璃月港,万籁俱静。

绯云坡下,临海的商业街里。

众人站在宽阔的木桥上,前方是两座对称的中式断桥塔楼,清冷之月挂于其背后的天穹。

有一阵轻柔的风,拂过桥廊上人们的衣梢,想引起注意,但他们不为所动,目光盯着海面。

那里匍匐着一尊梅花鹿的雕塑,黑溜的眼瞳灵动,充满生机,没有犄角,身形绰约,褐色皮毛看着光滑又柔顺。

宁静只持续一会,那尊栩栩如生的梅花鹿踏出前蹄,向海面驰行而去,伴随着幽蓝的涟漪。

有孩子高兴地叫出声。

“每年看着,都会觉得震撼。”

重云扶着护栏,目光跟随着那鹿,渐行渐远。

行秋点头,顾白洲和牧夕颜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盛大的演出。

忽然,

轻灵的鹿影,消失于视线尽头,没再出来。

璃民们霎时间,茫然无措。

一秒、两秒、三秒......

就当众人茫然的情绪,即将转化为不安时,那道鹿影倏忽间自海上亮起,往回奔来。

“据说,上古魔神战争时期,她亦是这样古灵精怪。”

行秋笑笑,向另外几人解释说,“作为军队中的医者,费尽心思的,抚平人们紧张的情绪。”

众人脸上逐渐露出微笑,那尊活灵活现的梅花鹿,跃过头顶,扶摇直上夜空。

他们点燃灯芯,信手一抛。

拥簇在一起的霄灯涌向天空,霎时间,整座璃月港被映照的灯火通明。

嘭!

深远的高空中,那头梅花鹿在那驻足,仿带着笑意,俯瞰璃月港,而后炸成一团烟火。

璀璨缤纷的焰雨,坠落下来。

在盛大的烟火结束后,顾白洲心里浮现一阵,莫名的空虚感。

“我明日就要启程,到蒙德谈点商事,不如到我那坐坐?”

顾白洲看向行秋和重云,这是他最早认识的两个人,关系也最好。

现在想来,他醒来的时间是九月,此时是二月底,不知不觉间,已在璃月港生活近半年了。

“好啊。”

行秋和重云都没有异议。

......

白洲,绯云坡分店,外挂着打烊的标牌。

装修清新简约的店内,放着一桌大型棋盘,上面的商贩、茶馆、商肆、酒店、杂铺等建筑都栩栩如生。

——第二十一版璃月千年。

和市面上流通的、简单易懂的第九版不同,这是凝光单独送他的,规则特别繁琐,和她老人家的头发丝一样密。

和大富翁的玩法相像。

每个参与者,起初会得到等额的‘启动资金’,再根据场上的‘九面骰子’,决定前进步数,遇到不同的事情。

最终,持有筹码最多的那位,就是赢家。

“你会玩吗?”

顾白洲问向身畔坐着的牧夕颜。

“咱哪方面都厉害着呢。”

她相当自信地回道。

众人用石头剪刀布,两两相对,决定投骰的次序。

第一个扔骰子的是牧夕颜。

三局两胜,统统赢过顾白洲后,她高兴地扔下骰子。

咕咚。

骰子在桌上回旋,定在七字。

“......”

【前进七步,消耗两点体力。】

【来到:绯云坡、寻常地段】

【商铺出租】

【可选择:花费5000摩拉,租下该店铺半个月的使用权(即十五回合);略过。】

牧夕颜盯着棋盘,陷入思考。

这方面,她还真不懂,思忖几秒,才做下决定。

“咱要租下。”

【选择拓展:茶馆、商肆、酒店......】

【耗费:两万、三万......(摩拉)】

这个游戏中,商铺的营收,并非是固定的。

会随着回合(天数)的变迁,时高时低,同时部分商品的价格,也会因帝君的神谕、总务司的法律、天候.....多种条件而变化。

第二位是行秋。

骰子接着转动,一阵才停下。

“前进四格,来到青先茶馆,馆中似乎有人正在说着,岩王帝君的新神谕。”

“可选择:花费三千摩拉听取情报;花费两百摩拉喝一杯茶,回复两点体力;略过。”

“.......”

规则就是这般繁琐,包含着真假情报、天灾人害、体力、律法......几乎囊括了现实。

所以璃月港的居民,买市面上流传着的第八版,基本都只为那精美的模型而去。

“前进九格,来到舞台前,虚度光阴。”这是顾白洲的。

“前进三格,来到商业街上,可选择采购......”这是重云的。

“本日过去,第二日开始。”

“......”

前十个回合,资产领先的是牧夕颜,第二是重云,他俩运气好,拔得先机。

“咱厉害呗?”

她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得意。

“厉害,”

顾白洲回以这样的话,“不过回合数还多着。”

毕竟是经营类的游戏,只有目光放得长远,才能拔得头筹。

事实上,顾白洲的这个想法,也在游戏的最后被佐证,他于结束前,成为第一,行秋第二,重云第四。

正当他以淡淡的笑容朝牧夕颜看去,她就靠过来,低声说:

“在别人面前,咱要给汝面子的呗。”

顾白洲当即愣住,心里莫名一暖。

但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她那狡黠的笑容。

“记住了,咱可不会随意认输。”

顾白洲无奈地笑笑。

虽然也有还击的话语,可这里有四个人,不好多说。

“我的棋技,可是能赢过天权凝光,论下棋,绝不会输。”

顾白洲信誓旦旦地说。

牧夕颜只是看着他笑,而行秋和重云睁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是么?”

始终游刃有余的语气自身后传来,对于顾白洲来说,再熟悉不过。

当他回过头时,凝光也凝视着他,她嘴角噙着淡淡地笑:

“来给你送别。”

字面意义上的。

顾白洲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目的都是摩拉,传递好感,而非真的交友。

当然,顾白洲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一昧要求别人不求回报的付出,那样的人可真糟糕透了。

而且作为商人,他自己也该佩服凝光的城府,并加以学习。

“要来下一盘吗?”顾白洲直接问。

“嗯,但是——”

凝光目光揶揄地说,“是被你赢过一次的围棋。”

“来楼上吧。”

顾白洲立即明白,她找过来,果真是有事情。“雅间里有围棋。”

凝光轻缓的上楼,顾白洲对着众人道:

“万一在人群面前输了,她面子上会过不去,我得失陪一会。”

行秋满脸惊讶地看着他。

.......

嗒。

顾白洲手执的白子落下。

他看向凝光,直接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若问有事...的确有一件。”

凝光微微仰头,仿若深思般说道:“到蒙德时,帮我捎上几瓶晨曦酒庄,品质上好的酒。”

她的目光放向棋盘,捂着额头,看了好一会,才落下子。

“就这样?”

顾白洲语气有些疑惑,利落的放下白子。

凝光微微皱眉,她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态度淡然道:“就这样。”

关于愚人众的那件事,终究还是没有出口。

她手里的人,一路追查到博士手中,正在贵族间流行的‘斗兽竞技场’,此时已经关停数月。

正当他们遣人回送消息,其余几人,继续深查时,就再杳无音信。

而隐藏在斗兽场下的事,就是博士那浸透黑暗的秘密。

据唯一回来的人说,蒙德城中似乎也有个人在追查此事,只是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

凝光本想让顾白洲到蒙德,找出这个人,交换情报,同时寻求盟友。

可来到这里,看到他身畔还坐着几人,说说笑笑的模样,就打消掉这个念头。

毕竟自己和他无冤无仇,没必要让他送死。

若非喜欢孩子们的笑,凝光自己也想不出,要坚持这种费心费力、有弊无利的事的理由。

“具体是几瓶?”

“全都要了。”

“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吗?”

“不必了。”

“哦。”

顾白洲正要落子,手放在空中,突然滞住。

在两人谈话间,棋盘上已摆满棋子,并且白方占据着极大的优势。

哦豁...忘记收敛了。

顾白洲一时间,陷入两难。

场上的局势,已经到了即使他现在放水,对方也绝赢不了的地步。

嗒。

白子按落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顾白洲的声音亦斩钉截铁般清晰:“上回落败后,我是日日夜夜都在苦练。”

此时,他平日里会玩的棋术,已晋升至五级,对于常人而言,和人工智能并无区别,拥有极度恐怖的统治力。

凝光眉头深锁,盯着棋盘沉思......却想不出任何解法。

而对方甚至不假思索,就能落下子,将自己的出路封死。

这种挫败感,着实是好久没遇见过了。

“我困了。”凝光眼睑微敛。

“那你先休息吧,这场棋要继续,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顾白洲郑重其事地说,“若是陪我下棋,累垮了自己,耽误了什么,那我可对不起璃月港的百姓了。”

索性对方真的很善解人意。

这场棋局,就这样荒诞地结束了。

等两人下楼,凝光径直离了店,而众人此时在柜台前坐着,只是有四个人。

“晚上好啊。”

听到清晰的脚步声,胡桃回头,朝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过来。

这是昨天,顾白洲被叫到往生堂喝茶的回礼。

“晚上好。”

胡桃神神秘秘地过来,低声说:“你会不会觉得他的头发,长了好多?”

她指着行秋那过肩的墨蓝色长发说。

“确实。”

顾白洲点头,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挺好看的,不是么?”

行秋长发披肩,既潇洒又漂亮,仿若沾着露珠的白色莲花,干净清新。

“这倒也是啦。”

胡桃双手抱胸,思考了一会,就放弃了:“来玩璃月千年吧。”

......

深夜。

寒锋铁器。

顾白洲自老章手中,接过铁铺的使用权。

最高级的锻造材料,往往只需朴素的处理方法——拆开脆弱树脂,滴落。

这东西,当时魈给了他一袋,时至今日,还是没有用完。

魔晶矿石中紊乱、汹涌的能量因此平定后,处理的方法就和寻常矿石相差无几。

顾白洲按着老章给他的[试做暗月]图纸,按着步骤,有条不紊的制作长弓。

嗤嗤嗤......

炉窑中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绝于耳。

铁锤敲击金铁的声音,同样延续到深夜。

黑夜在火光的映照下,渐渐地被烧成了白色。

天蒙蒙亮时,试做暗月已基本完成。

用魔晶矿锻造的事物,锻造的周期和寻常的铁器不同,会极大程度缩短。

顾白洲握着试做暗月,细细打量着。

这把长弓,仿若雾夜天上的残月,却比月色灰暗、深邃、凄美。

弓身坚固易握,触手微凉,银白树枝锻成的弓弦,柔若无物,却牢不可断,仿佛天使的琴弦。

万事具备!

......

海勒克斯。

愚人众地下斗技场。

幽绿、黯淡的光,自那些细长管道中散发出来,侵蚀着四周的黑暗。

博士坐在椅上,架着腿,手中拿着一封蒸汽鸟报社的报纸。

[震惊!璃月......]

他并没兴趣看那行企图引人注意的标题,只是皱着眉,看照片上,死兆星号下来的人。

其中有一位帅得即使在黑夜中,都分外醒目。

“喂。”

马上有两个披着灰氅,着银白轻甲的年轻男人迎上来。

“把他叫来。”

曾经的管家克洛伯死了,博士就立刻换了一个,替他处理事情。

很快,

黑暗中浮现一个模糊人影,他穿着白色兜袍,皮肤偏褐,分外恭敬地躬身说:

“请您吩咐。”

“这个人的资料,查的如何了?”

博士将报纸甩过去,那人赶紧接住,映入眼底的第一人,就是顾白洲。

毕竟,他帅得太醒目了。

“基本都已齐全。”

白袍人恭敬地说,“并且,他近期似乎要前往蒙德,理由是,购买了大量干粮,还有马车。”

“蒙德?”

博士站起身来,嘴角咧出兴奋地笑容:

“正好,我也顺道去看看,那个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你也一起,到那里为我征收些素材吧。”

“是。”白袍人恭敬地点头,

“一无所有的蒙德,向来是慷慨而大方的,想来不会拒绝,您赐予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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