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监(四)

骆思恭就大概猜到了臧棣那么久跟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看着那么忧郁,越发对页问虚有看法,柔声安慰她:“你还小呢,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棒槌呢!”

蘩卿苦笑,沉默了片刻,仰头正眼看着骆思恭,“表叔,我问你个事儿。”

“嗯。说。”

“我认为暗鬼嫌疑最大的是李怀玖。”

“嗯。不过,我还怀疑陈希。”骆思恭的眼中都是流光溢彩的笑意,他很高兴,这姑娘实在合他心意,每多共一事就多一份喜欢,“御马监的事儿这么清楚,你舅舅告诉你的?”伸手想摸她的头,蘩卿却躲开了,皱眉嘟嘴哼了一声,垂头片刻才又问:“我能信你吗?”

“能。”

“那你信我吗?”

“我只信你。”

“呵!”蘩卿翻了个白眼,笑了,却很难看,转身就要走开,骆思恭拉住她,伸出三根手指向天,“我发誓。”又道:“我能信的只有你!是真的!方才,我也并不是不信你才生气。”

蘩卿扫开他的手,“王璜呢?”

“他有个秘密被我爹掌握了,我们父子两代与他的关系,大致不外如此!这个,我过几天告诉你。正好杨恒那天找我,说想见见蒋桂芳,改天我安排,我们一起看看他想做什么!应吗?”

提到杨恒,蘩卿就垂了眼睑,抿唇不语。

骆思恭不知道她复杂的心思,有点儿无奈,叹气强调道:“是真的!”

“哦!……什么秘密?”

“现在的情况看,我猜,跟你有点关系吧,该?”

“哦?”蘩卿猛抬头,与他对视片刻,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王璜?我就觉得他怪呢!头一天进宫就是他帮我的。”她眼睛的问题这世上可没几个人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吖……真好奇啊!行,你告诉芍药就行!”

“我让长顺找她。我方才派了人去御马监,今晚可能要从御马监出事。我现在得去,你去吗?”

“这么去有什么用!”

“嗯?”

“带我去见李锲吧!”

骆思恭依旧不解,看着小姑娘闪亮的星星眼满是狡黠,“你舅舅让你做什么?”

蘩卿摇头,没直接答,而是问:“花一罗预的时间,我们谈谈御马监吧!御马监的头号人物是掌印杨曹介,从他说起。”

骆思恭就知道了,她想去见李锲,就是她自己想去,而她对页问虚么,……他皱了皱眉,眯眼看着她,眼里有意思,嘴里却道:“他管着督府草场和京城的皇店。与东厂提督李鸿英交好,与陈希是节拜的兄弟。不但和武清侯家的关系不一般,和甄承宪更是莫逆之交。这是个两头都够得着的人物。我们得罪不得。另一个,是管理南海子事务的提督裴据。此人虽品阶差一杨曹介一级,但一与苏舜才走的非常近,二,王恭厂提督是他徒弟,也就是说,京中一切火药事由必绕不开他。”

蘩卿暗暗倒抽了凉气,裴据,裴据,他,和苏舜才好?想着,脸色凝重了起来,“谢嘉树告诉过我,宫中大珰的排序是:李炳顺第一,苏舜才和李鸿英并列第二。杨曹介第三。”

骆思恭道:“除了李炳顺外,其他三人实则旗鼓相当。是头号权监。

第四是御马监的裴巨和李锲;第五:乾清宫的秋铣;第六,原来慈宁宫的高成,现在的高远;第七:南司房的陈希;第八,文书房和礼仪房的李怀玖;第九,坤宁宫的曹顺利;第十,翊坤宫的万长义。

这八人可是真正的名列有序!秋铣最低调,最穷,圣宠虽最隆,却不爱管事。

最有钱的就是裴巨和李锲。我曾叫人偷偷调查他们,俩人事务相当,暗中可能维持着互通有无的往来,表面上却从不彼此照应,不说破。是一对不分伯仲的聪明人,都极善生财!

他们之后,才是二十四衙门的其他提督掌印和僧监、道监,首珰。这其中,御药房的张海儿,钟鼓司的张顺儿,九象房的于平川,以及三经厂的提督张僧监都是新贵,其势非小。”

蘩卿心算一下,“四十个?应该不止吧。恐怕还得算上他们各自的徒弟和手下,以及司礼监外派各地的办事太监或驻军都督太监十几人。还有,肥差衙门的管事太监,比如谢林这样的,钦安殿死了的那个万公公,御厨房的买办。”

“这么说就多了,总得一百五六十人?就是大明朝最有权力的太监群体了。”

“说说李锲?”

骆思恭弹了她一脑崩,“先说你想干嘛?”

蘩卿朝他一眨眼,“你猜呀?”

反正很快能知道,骆思恭就由着她,“他是御马监的第三号人物。管着西山草场和保定的田庄。西山操场没有南海子油水大,来钱多实惠的是保定的皇庄。因他常在外地跑,和京中各方面显得结交泛泛,但其实,我觉得,这可能都是表象。我查到,近年来从保定进宫的太监,可能差不多都是他的人。人不多,但不显山不露水,也够他驱使的。”

“而且,重点,他的东家可是翊坤宫。”蘩卿哈一声,“好个甄皇贵妃,最有权力的十几个人里,至少有三个是她的人,如再算上陈希和杨曹介,她有三分之势!比皇后果然不差什么了呢!怪不得想太子之位想的都发疯了!”

“今晚这九象房的于平川值班,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鸿英走了又回来的。你可别给我惹事,我兜不住的话,直接扔了你!”

蘩卿不以为意,“哦?”眯眼向骆思恭挑了个大拇指,笑颜如花的道谢:“多谢了!御马监的人事关系清楚了!”说完,拉了拉他的袖子,“差不多了,走!”

对于这姑娘一点不耍小性子这点,骆思恭是既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她分得清轻重,看得到大局,实在有益。不高兴的是,光看大局的女人刀枪不入,什么都看的云淡风轻,基本上绝情绝爱,想打动这样的女子,可不容易咧!他想搞到手都要想疯了,倒不是等不起,实在是他比不起。因为,随着这姑娘职务升高,她眼前的年轻俊秀一茬茬过,可他呢,眼看就是昨日黄花了呀!

想着,伸手牵了一只柔荑握在手心捻,滑腻腻的软骨如酥,触手即醉,这可怎么叫人舍得放手呢?

蘩卿眼不好使,只顾着走路了,没防备被偷袭,吓了一跳,赶紧四下瞧着甩,“干嘛呀你!”边走不停,沾了黏合一样甩不开,那点好容易压下去的火忽地就拱了上来,她索性腾地站住,一脚就踹出去了,咬牙乜着骆思恭蹬蹬倒退两步,才冷冷哼了一声,复转身又走。

骆思恭又好气又好笑,梗劲儿上来,追着抓,蘩卿躲来躲去,最后还是没躲开。这次可就甩不开了。四目火锵锵的撞上,蘩卿还想踹,反被大力呼啦啦拽着大步走,这招够狠,她差点儿就来了个不雅的狗吃屎,急的不行又不敢大声,低叱着道:“骆三,给老娘放手!放手啊!有人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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