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汀,固定的地钉再压深一点。”向陵利落的搭好了自己的帐篷,就到颜汀那里去帮忙了。

齐煊一脚把地针踩到底,抬起眼皮看了看颜汀那边,嗤笑了一声,“就你这样,晚上就被风吹走了。”

颜汀直起腰,往四周看了看,“这里不是个山涧嘛?应该挺避风的啊。”

齐煊勾起一边嘴角,一脸阴恻恻的靠近颜汀背后,“我又没说,是自然的风。”头慢慢靠近颜汀的耳边,“晚上吹的,当然是阴风。”

颜汀捂住耳朵后退了一步,扯着嘴角努力笑了笑,“会长,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可没说笑,这里是青云涧,是有鬼魂出没的。”齐煊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给他介绍起来,“有个倒霉公主被自己亲爹毒死了,死了的魂魄被封进娃娃里,又被她老公在这里放出来了,千百年过去了,指不定就修炼成厉鬼了。”

齐煊挑起一边眉毛,看着颜汀愈发难看的脸色,又怪声怪调的补了句,“晚上,可别一个人出来哦~”

颜汀咽了咽口水,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陵,“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嘛?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冬令营啊?”

“因为这里还算比较暖和,晚上的星星也很多。”向陵看着颜汀僵硬的身体,有点好笑,看人的反应太可爱了,突然就不想解释了,“阿汀要是害怕的话,晚上可以跟我睡。”

向陵的话音刚落,颜汀就感觉到,有两道从不同方向投来的视线,狠狠的打在后背上,仿佛自己要是应下了,下一秒就会被视线贯穿了。

“不,不了,我可以的。”颜汀努力笑了笑,眉毛却怎么都舒展不开。

「天,学生会的人,胆子也得这么练出来吗?」

颜汀深感未来不可期,又低下头接着给帐篷里铺被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和,颜汀也慢慢舒展了心神,跟着前辈们一起捡柴烧火,辨识一些可食用跟不可食用的野果野菌,感觉受益颇多,晚上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离山涧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湖泊,据说灵气充足。颜汀没有靠近过,前辈们也都说水边不安全,不要一个人行动。

但是在冬令营的第五天,晚上肚子饿了想出来热东西吃的颜汀,却看到严悦正一个人往湖的方向走去。

心里有点不安,颜汀跟了上去。

“学长?严学长?”

颜汀尝试着叫了几声,严悦并没有给出反应,颜汀有点急了,走快了两步到他旁边。

“学长,你怎么一个人。。”颜汀才上前,看到的却是严悦脸色略显苍白又目光呆滞的样子,愣了愣。

但他发现严悦往湖那边走的步伐并没有停的趋势,颜汀立马上前搂住严悦,一把抱起远离了湖边后,才开始试图叫醒他。

“悦悦醒醒,悦悦你怎么了?”

看着他身上略单薄的衣服,颜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裹上,抱着他到附近的石头上坐下。

捂着衣服又叫了他好一阵,严悦的眼睛里才渐渐有了光亮。

慢慢看着眼前的人,严悦有些迷茫,说不出话。颜汀看他回了神,微微放下心,把他搂进怀里抱住。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不知道是在安慰谁,颜汀就这么搂着他慢慢碎碎念着。

抚了抚严悦的后脑勺,颜汀等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放开怀里的人,低头想看看严悦的情况。

却对上了一双满含冰霜的眼睛。

颜汀有点吓到,以为他又跟刚刚一样,刚要开口,就被严悦的声音打断了。

“你好像抱的很习惯啊?”

颜汀有点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怔怔的望着他。严悦缓缓起身,在颜汀腿上坐直了身体,同他平视。

“不觉得别扭吗?还是说,你喜欢男的?”

“我。。”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面临了这样问题的颜汀,一脸的茫然无措。

“还真是天真的吓人,没看出来我一直在戏弄你吗?”严悦的呼吸靠近了点,“还是说,你乐在其中?”

颜汀感觉十分不适,蹙起了眉头,“学长,你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做的很好,但我腻了,不想继续跟你虚与委蛇。”

颜汀瞪大了眼,“学。。”

“别叫了,”严悦站了起来,暗暗稳了稳身形,“我听着腻味。”

“你以为阮莹莹真对你好?”严悦回过身,继续冰冷的盯着颜汀的眼睛,“她不过是在帮我把你变成宠物罢了。”

严悦微微弯下腰,对着颜汀勾了勾唇角,“小可怜儿。”

颜汀呼吸有点堵,心口闷的让人头晕,总觉得严悦突然这样太反常了,但仔细想着之前的事,颜汀又没有反驳的依据,一时只有呆在原地,继续被严悦数落的份。

“之前觉得好玩,就逗逗你,谁知道你这么不禁逗,还真喜欢男人了?”严悦看了看身上的外套,一把拉下,扔了回去,“真没劲。”

严悦抬脚往帐篷那里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哦,我梦游呢,谢谢你啊,颜学弟。”

颜汀怔怔的看着严悦就这么走远了,捏着外套的手指慢慢收紧。

「悦悦,你到底怎么了?」

「还是我,又做错什么了?」

第二天颜汀在帐篷里醒来,望着帐篷顶发着呆,仔细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梦,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没有答案。

颜汀就又去了湖边,看着自己昨天留下的脚印,心口又压上了几块石头。

“走了?什么时候?”

“不知道,刚刚看到留言说他们已经上车了。”齐煊掂了掂斧子,斜眼瞅了瞅颜汀。

“你很关心我表妹嘛?”

颜汀神色有些迷茫,脑子里只有那句“他们已经上车了”。

「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却先走了。被说的人,明明是我啊。」

“阿汀?”向陵摇了摇颜汀的肩膀,颜汀总算把视线聚焦在了向陵脸上。

“累了吗?看你好像不太舒服?”

“嗯,我去帐篷里再睡会儿就好,你们吃吧,不用叫我。”颜汀说完就钻进了帐篷,蒙上了脑袋,努力不再多想,只想着把昨晚的话当作梦忘了就好。

早班车上,阮莹莹困的,不停的打着哈欠,还在一边跟齐医生通着话。

“啊,快了快到了,等着吧。”

“啊,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严重了。”

“嗯,嗯嗯吃了药了,我盯着他呢。”

阮莹莹挂了电话,使劲搓了搓脸,然后睁大眼睛转头看着身旁没有一点困意的严悦。

“来儿子,告诉妈妈你为什么卖了为娘?”

“是我哪里做的太明显,让你觉得太假了还是咋滴?你也不至于这么直接拆我台啊?”

“你这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他那张无辜的小可怜样啊?”

“而且,”阮莹莹脸都皱成一团了,“我记得你说他对你有影响的啊?咋了,突然又没效果了,你就一脚踹了?这药还得按疗程来算呢?”

严悦始终垂着眼,一言不发,阮莹莹看他这样子有点发怵,然后心里慢慢升起了一个想法,整个人立马就清醒了。

“你不会。。”阮莹莹把他脸掰了过来,强行让他看着自己,“那说明有效果啊,你这是想过回去年的生活嘛?那一年过得,妈妈感觉比十年都长,你想折腾自己别连累我啊!”

严悦仿佛也想起了那段难挨的日子,心头颤了颤,但还是咬着牙又偏过了脸。

阮莹莹收回手,搓了搓,呼了口气。

“得,我也不想吃爱情的苦,咱们以后啊,就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阮莹莹仰躺上了靠背,看着窗外的风景,展望着未来,“以后要是能到老的那一天啊,咱们娘儿俩就整个煎饼果子摊,你给妈妈蹬三轮,妈妈带着你这个傻儿子去卖煎饼。”

“然后逢人就夸,看我家傻儿子俊不俊?”

严悦听着,依旧没有表情,阮莹莹仿佛习惯了自说自话,接着道:“听说煎饼果子里还能包辣条,到时候我每种都买魔鬼辣的,辣齁那群熊皮崽子,肯定没人敢冲你吆五喝六的。”

阮莹莹突然觉得有点亏,回头看了看严悦:“好歹你也牺牲了一回第一名,就这么让给向陵了?”顿了顿,又觉得不一定,“你说我哥,他有机会吗?”

“没有。”上车这么久,严悦终于舍得开口了。

“啧,”阮莹莹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那我煎饼摊也没他什么位置啊,他又不会吆喝。”

一路上,严悦没再开口,继续专心听着阮莹莹的碎碎念,仿佛这样,脑子里才不会再想起,在那个怀抱里的感觉;才不会觉得,几次三番出现的,那个人还活着的幻觉,是真的。

之后的几天,颜汀一直兴致缺缺的,跟向陵在树林里写生的时候,也一直心不在焉的。

向陵有点意外,但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又不忍心开口问他怎么了,就只安静的,陪着他看远处的风景。

揉了揉颜汀被风吹乱的软发,向陵觉得,这样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也挺好。

等到冬令营结束,颜汀就一头扎进了汪琦家的厨房,学习的热情高涨,让钱女士十分开心。

但是颜汀做蛋糕做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钱女士是没想到的。

“汀儿子,这蛋糕又不急于一时的,一下做不出来没关系的,慢慢来就好。”

一吃完饭就钻进厨房的颜汀,直到快凌晨了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颜汀听到这话,仿佛才醒过来一样,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间,回头对着已经换了睡衣的钱绮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对不起阿姨,我没注意时间。”

收拾了一下台子上的东西,颜汀一脸失落的倒在了汪琦房间的地铺上。

汪琦听着咚的一声,在床上吓得一震,连忙拔掉耳机去看床下。

“没事儿吧兄弟,这你要想倒个地儿来我旁边啊,地上铺了再多被子也是硬的啊。”

汪琦觉得自己兄弟的智商仿佛被蛋糕吃掉了,有点着急。

“没事儿。”颜汀微弱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

“那,那你好好休息,脑袋真没事啊?”

“嗯。。”

“好,好好的啊,不着急学,这牛吃草还得嚼两下呢,你这才一天。”汪琦又伸长脖子看了看颜汀,发现人已经窝进被子里看不到脸了,才慢慢收回上半身,接着看人打游戏。

“严先生啊,他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暂时还是不要外出。。”齐医生对着电话,努力说服严悦的父亲,严悦听到电话里不时传出“祭祖”“不孝”“借口”的话,抬眼看了看齐医生愈发难看的脸色,刚准备开口,就被阮莹莹塞了一瓣橘子进嘴里。

回头看阮莹莹对着自己猛摇头,严悦到底还是合上了嘴,默不作声的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阮莹莹接着磕着橘子,等齐医生终于放下电话,舒了口气去做饭的时候,阮莹莹也接到了电话。

“颜汀?”阮莹莹回头看了看严悦,看到对方并没有反应,又继续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那我下来拿。”

“他,现在,在旁边啊。”

“行吧,我问问。”

阮莹莹挂了电话,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现在在楼下呢,给你送蛋糕,去吗?”

严悦目光怔了怔,合上了书,起身拿着外套出去了。

昨晚终于下了雪,严悦戴着厚厚的手套,扶着楼梯,小心的踩着结了薄冰的台阶下去。

颜汀抱着纸袋子在雪地里站着,听到踩雪的声音就会抬头看看来人,鼻头跟耳尖都红红的,额头带着薄汗,唇微张着,还在轻轻的喘着气。

“学长?”颜汀终于看到严悦,眼神亮了亮,迎着来人走了过去。

“生日快乐,我给你。。。”颜汀说着,捧出怀里的纸袋子,准备递过去。

“是还不够吗?”严悦并不看他拿的东西,直直的盯着颜汀的眼睛。

颜汀动作滞了滞,还是把蛋糕递了过去。

“做了蛋糕,你尝尝。”

严悦瞥了一眼袋子,又看向颜汀一脸疲惫的脸色,扯着嘴角笑了笑。

“好啊,你喂我。”

颜汀有点意外,但是他愿意吃,颜汀还是很高兴的,小心的打开袋子,拿了一块出来,递到严悦嘴边。

严悦却偏过脸,并不张口。

颜汀迷惑的微微收回手。

严悦抬起眼,视线落在颜汀的唇上,又慢慢上移看着他的眼睛。

“喂我。”

颜汀僵住了,然后眉头狠狠蹙起,不可思议于严悦的要求,但是对方眼里的戏谑,又不似作假,仿佛他的要求,并无不对。

就是想让自己难堪。

颜汀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没有动作,严悦仿佛不耐烦了,耷拉下眼皮准备转身回去。

然后胳膊就被一把抓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严悦看着眼前长长的眼睫,瞳孔有些震颤,颜汀真的咬了一口蛋糕,狠狠的塞了进来。

才送进对方嘴里,颜汀就退开了,垂下眼后退了一步,手上的伤口还在针扎般的疼着,心口也闷的不能呼吸,手上的袋子掉到地上也没去捡了。

颜汀有点狼狈的跑开了。

躲在一旁捂着嘴的阮莹莹看着严悦的表情有点不对,连忙跑了下去。

“都说了爱情是苦的,你还非得尝尝,苦傻了吧?”阮莹莹拉着严悦的胳膊,想把人拉回去,没拉动,一回头,发现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又湿了一半。

“咋了这是,真苦傻了?”

然后阮莹莹就看着严悦蹲下身捡起蛋糕袋子,又拿了一块往嘴里塞。

“诶诶,这不好吃就不吃了啊,扔了吧。”

阮莹莹伸手去扯他,但严悦跟受到了刺激一样把袋子紧紧的抱在怀里,眼泪掉的更凶了。

“好好我不拿走,我们回去?”

严悦好像并听不见,还是安静的哭着,直到把自己哭厥过去。

快倒上雪地前,阮莹莹一把捞住了人,扛上了肩膀,骂骂咧咧的上楼了,“好家伙,才当完渣男就当情种,我都不知道怎么骂你好了。”

颜汀第一次寄蛋糕来的时候,严悦正好在老家祭祖,当时并不知道那天是严悦的生日。

严悦在大娘一脸期待的眼神下吃了一口柠檬蛋糕,然后蹙起了小眉头。

“怎么了悦悦?不好吃吗?”

“柠檬蛋糕为什么要加橘子,味道太奇怪了。”

“奶奶尝尝看。”大娘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挺香的呀,奶奶都没尝出来加了啥,悦悦这小舌头可真刁。”

“是他做的太奇怪了。”严悦偏过脑袋。

“那,悦悦不爱吃,奶奶都吃了?”大娘作势要把盒子收起来。

严悦有点急了,咬着嘴唇有点慌张的看着剩下的蛋糕,又不好意思说留下。

大娘乐了,把蛋糕都往严悦那里推了推,“但这是悦悦的生日蛋糕,奶奶可不能独占了,那辛苦悦悦把它们吃完咯?”

严悦抿了抿唇,慢慢点了点头,“嗯。”

颜汀才回到汪琦家,就被汪琦震天的哭声吓得一个激灵。

“兄弟啊啊啊啊啊!我又失恋了!”

“又?”颜汀有点呆呆的,看着汪琦抱着手机干嚎不下雨。

“我刚刚听到我平常关注的一个游戏主播,叫了他队友一声煊哥,当时我并没反应过来。”汪琦喝了口水,接着嚎,“等到他把自己蠢死的时候,他队友开麦怼他了,我才听清楚,这就是齐煊的声音啊啊啊啊!”

颜汀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有什么比失恋更难受的,就是自己仰望的大神原来是自己喜欢的对象,我二次失恋了,我不相信爱情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嗯。”

汪琦看颜汀的反应太过平静了,感觉有点不对劲,停下了干嚎。

“明明是我失恋了,你怎么,好像比我还失落的样子?”

“没事儿,”颜汀慢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就是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做蛋糕。”

“没关系啊,你又不是神,慢慢来,他们生日不是还有好久的嘛?”

“不是,我。”颜汀舔了舔嘴唇,“不想再做蛋糕了。”

“那就做饼干呗?一样的。”汪琦收了收零食袋子,“反正他们都挺爱吃的。”

但是颜汀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淡淡的开口回了句:“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甜食,”汪琦迷惑了,“你不会,又在跟我绕吧?”

颜汀没做声了,慢慢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微微仰着脑袋,看着窗外雪景的视线渐渐涣散。

「也许自始至终,都是我在自以为是吧。」

《白月光请求退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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