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勤还记得,第一次同老猎户一起回到郑吴村的场景。

那天,下着丝丝绵绵的细雨,就像他祭拜爹娘时的心情一般,有些微凉,有些清冷。

老猎户倒是没有真的和他一起去到爹娘的墓前,而是让他带路,先去到了他在郑吴村曾经住过的家中。然后,老猎户告诉他,自己在屋子里等他,要他赶紧去祭拜爹娘,到了时间就快些回来。

对郑勤来说,那时,老猎户没有执意与他一同出现在爹娘的墓前,他的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如果,老猎户也在场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爹娘时,究竟该作何种反应。至少,他该是会感到有些不自在的吧!

也不知为何,那天,他的心情,倒不似以往那样沉重。在与爹娘说了他的近况后,他脚下步伐轻快,也没用太多时间,很快,他就回家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老猎户竟然备好了饭菜,在家中等着他。

印象中,老猎户并不喜欢做这些耗时费力的琐事,而且,老猎户做出的饭菜,那味道……他,可是有些“不敢恭维”的。

果不其然,时至今日,老猎户做饭的手艺,依然没有任何长进啊!不过,也没有任何可以退步的余地就是了。

若是换作以往,或者郑勤还会出言“嘲讽”一番,但是,当时的他啊,心里除了感动和温暖,早已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了。

老猎户对他的关心,为他做的这些事情,他又如何能够感受不到呢?

两人吃饭的时候,老猎户难得的十分安静,让他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太适应。然而,在吃过饭后,老猎户就恢复成了平日里惯有的样子,开始“数落”起他来。

像是没有早些告知郑吴村的存在;像是这么大的家,都不知道好好打理;像是小小年纪,还有的是时间要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才行……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很奇妙的是,郑勤在听到这样有些熟悉的“责备”时,他的心里,并没有任何“厌烦”或是“无奈”的感觉,相反,他的心里,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当天,两人也没有做别的事情,只简单的看了看屋子里,那些早已蒙了厚厚灰尘的陈旧摆设。之后,老猎户开口,两人就离开了郑吴村,在夜色渐浓、月明星稀之际,回到了大斤山上。

对于老猎户的举动,郑勤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老猎户在知道了他一直未曾主动告知的事情后,竟然是这样的反应?就只是这样而已了吗?

郑勤无法确定,他只知道,以老猎户的性子,这件事情,该是不会这样简单就结束的。他有一种感觉,老猎户啊,很有可能早已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了。

那年冬天,在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之后,老猎户又开口了。也没事先和他打声招呼,直接就告诉他:这除夕啊,他们就在郑吴村过好了。

过除夕?那是要在郑吴村过夜的意思了。

刚听到这样的消息时,郑勤也没觉得太过惊讶,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一样。所以,他也没有反驳老猎户的话,而是十分“听话”的,和老猎户一起回到了郑吴村。

回来之后呢?刚开始时,就一个字,忙。

忙着打扫屋子里的角角落落,忙着准备各种年货吃食,当然,最少不了的,就是忙着到镇上去,给老猎户多打几壶酒回来。

那时,郑勤对老猎户所做之事,也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老猎户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早已备好了各种腌肉和熏肉,为了这次的郑吴村之行,老猎户当真是做足了准备啊!

费了好几日的工夫,他们总算是赶在除夕夜之前,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当晚,晚饭自然由他来做,而在吃过晚饭之后,老猎户就着他们晚上睡哪间房这件事,让他做了一个选择。

要么,他还是像在大斤山时的那样,同老猎户睡一间屋子;要么,他睡在爹娘生前住过的屋子,而老猎户,则是睡在他以前住过的房间。

郑勤听了老猎户的一番话后,还真是有几分“哭笑不得”呢!

其实,他心里也是知道的,既然真的回来了,很多事情,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钻牛角尖”了。对于老猎户的好意,他心领了,而且,还十分感激。

最后,他告诉老猎户,他啊,就睡爹娘以前住过的那间房就好。至于原本属于他的那间房,自然是由老猎户来住了。

郑勤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的事情。从他有记忆时候起,所有他记得的,那些他经历过的各种事情,他啊,几乎都回忆了一遍。

直到听见了屋子外面,赫赫作响的北风时,郑勤才真切的意识到:他在离开这里的几年过后,真的回到了自己在郑吴村的家啊!

这一切,还都是多亏了老猎户呢!

那晚,他直到三更过半,才逐渐有了睡意。而他,却一夜好眠,直到天亮。

那年,他和老猎户,在郑吴村,倒是过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年。那样的感觉,其实,还真不赖呢!

后来,老猎户又开口了,只要是大家会一起过的节日,他们啊,都回到郑吴村过。是为了给郑家的宅院增添人气,也是让他们过于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些不一样的变化。

想起老猎户刚来郑吴村时的样子,又想到在熟悉了郑吴村的生活后,老猎户那仿佛“顽童”般的调皮劲儿,郑勤对语汐笑道:

“汐儿,你有所不知,家里的钥匙,之所以会藏在那块大石底下,全都是老猎户的‘功劳’。”

语汐听了郑大哥之前的那番话,心内正在感慨着郑大哥的人生不易,如今,他们能够在一起,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突然,她听见郑大哥说话的语调,似乎变得轻快了不少,她很是感兴趣的问道:

“郑大哥,此话怎讲?”

郑勤闻言,对语汐解释道:

“其实,院门上的那把锁,在我离开郑吴村的那几年里,早已损坏,用不了了。原本,我是打算不再上锁,就那样放置着不管它,这里是村尾,算起来,还真有些偏僻,所以,基本上也不会有人过来此处。但是……”

略微停顿了片刻后,郑勤又道,

“但是啊,老猎户坚决不同意,说这里是我的家,不能如此随意。所以,他自己去镇上买了一把锁回来,还保管起了钥匙,不让我有机会‘无视’这座宅子。”

想起老猎户当时那副“理直气壮”,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郑勤觉得,真是亲切且令人怀念啊!

“换了新锁之后,第一年还好,第二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老猎户又开始‘出新招’了。他说他不想再保管这把钥匙了,还说,这里是我家,保管钥匙的责任,理当由我来负责。”

和老猎户一起回到郑吴村的那几年里,不知道是因为次数多了,以致他都有了些“小孩子气”,还是以前的他,对这里的一切实在太过排斥,以致完全无法“欣赏”这里的一切。总之,在老猎户提出要他保管钥匙的要求后,他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在老猎户给院门上锁不开的时候,他,直接就翻墙进来了。

一开始,他还动过直接转身回大斤山的念头,但是,那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院门是好进,但是,正屋的大门呢?那可就没法直接翻墙进去了。

这里,终究是他生活过的家。家里的一切,即使他已经多年不曾看过,但是,关于这个家里的布局和摆设,以及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他啊,可都是了如指掌啊!

与他房间相邻的那间空房,郑勤记得,房间的窗子是有问题的。

那间屋子,之所以一直没有特别去修缮一番,就是因为旁人看不出来问题所在。而且,这座宅子的位置,实在偏僻,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过来这里,所以,爹娘也一直没有花时间去修理它。

本来,爹娘的身体就都不太好,时间精力也都有限,那扇窗,既然对他们平日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那么,修不修理,也都无所谓了。

郑勤还记得,有一次,爹满头大汗的回来,心里还记挂着修理窗子的事情,让他也在一旁看看,就当陪陪爹。

在问过修理那扇窗所要花费的工夫后,郑勤倒是直接开口回绝了爹的提议。

他知道,那时的爹,其实已经十分疲累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想要将家里的事情也处理好。只是,像个“小大人”似的郑勤,在知道了爹的辛苦之后,又怎会劳烦爹再多费时间,做这样“费力气”的事情呢?

所以,爹因为听了他的提议,或者是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之后,爹对他笑了笑,就没再提修窗子的事情了。

而小小年纪的郑勤,因为想要为爹分担一下“烦恼”,结果,把那扇窗,给彻底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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