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汐和郑勤在说笑间,慢慢走至了牛车旁,没过多久,老村长也走了过来。
孙大娘见了几人,立马开口笑道:
“方大爷、勤子、勤子媳妇,你们都回来了啊!今儿啊,咱们四个人到这枫岳镇上,倒是十分顺利,十分快速呢!现在,可是能够直接出发回家了?”
老村长对孙大娘点了点头,回了句,“都上车吧!”之后,就坐在了车前。
语汐和郑勤,在孙大娘上车之后,也相继上了牛车。在老村长的一声“都坐稳了”的熟悉声调中,大家一起,向郑吴村的方向出发了。
回到郑吴村,老村长驾着他的那辆牛车,将他们从村头,载到了村尾。
从村头到村尾的这条路上,语汐隐约能够听到,村子里的一些人,和老村长打招呼的声音。看样子,老村长在大家的心目中,还是很有分量,很令人尊敬的呢!
因为有了车棚的遮挡,所以,他们在抵挡寒意的同时,还能避开村里人好奇和探究的视线,这样一来,也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牛车里坐着的,究竟是谁了。
牛车先停在了孙大娘的家门口。虽然,孙大娘买的东西不多,但是,郑勤还是十分迅速地,将孙大娘买的东西,全都帮着拿进了屋里,让孙大娘又是一顿好夸。
之后,牛车往前行了一小段路程,停在了郑家的宅院前。
语汐本想帮着拿些东西,但是,全让郑勤给拒绝了。也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牛车上的东西,郑勤全都轻轻松松地搬进了屋子。
郑勤和语汐将事先准备好的车钱,给到了老村长,又对老村长感谢了一番,之后,两人站在院子外面,直到老村长的牛车消失在视线中,他们这才相携进屋。
孙大娘说,老村长每次出门,定是会为自己的小曾孙带些礼物或是糕点。
以前,老村长会到镇上买东西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后来,有了孙子和孙女,老村长就给孙子和孙女买东西,如今,有了曾孙和增外孙,老村长买回家的东西,可就全是给曾孙和增外孙的了。
看样子,方爷爷很喜欢小孩子呢!
语汐知道,一会儿,老村长经过村长家时,会暂时下车,将今日从枫岳镇上买回来的东西,给到老村长的曾孙,之后,老村长就会独自回去村头的家中了。
不知为何,在语汐看来,老村长对郑大哥,似乎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也不知道,郑大哥突然回村,老村长会作何感想了。
不过,来日方长,以后,估计他们和老村长也会有所接触,所以,目前啊,他们与老村长之间,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般的交情,就很好了。
回到屋中,语汐和郑勤将今日买回家中的各种东西,全都分门别类,整理清楚了。之后,两人在吃过晚饭后,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很快,各自洗漱后,就都回房歇息了。
次日,依然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语汐和孙大娘约好了,今日,要去孙大娘家,和孙大娘一起做衣服。而郑勤,也有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他陪着语汐一起去到孙大娘家,在和孙大娘打过招呼后,郑勤就离开了。
本来,语汐是准备回家吃午饭的,但是,拗不过孙大娘的再三劝留,所以,她和郑勤,只好又一次在孙大娘家中吃午饭了。
午饭过后,郑勤回家去了,她则留在孙大娘家中,继续和孙大娘聊一些过往趣事。
语汐想邀请孙大娘去到家中,吃上一顿晚饭,但是,被孙大娘给婉拒了。
孙大娘说,自己习惯早睡,而且,不想打扰他们小两口。这郑吴村里,还有少许人,与孙大娘当家的,多少沾些亲戚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过来孙大娘家,她得留在屋中,或者啊,还会接待一些客人呢!
语汐听了,自是不会“勉强”孙大娘,对于孙大娘的热心和好意,她啊,可是全都放在心里呢!
希望以后啊,她和郑大哥,能够有机会,为孙大娘也多做些什么呢!
回到家中,令语汐十分意外,又十分惊喜的是,今日,郑大哥竟然为她做了一个沐浴用的大木桶,而且,郑大哥都没有提前告诉她一声,让见了这样一个“礼物”的她,真是感动不已,又喜不自胜。
已经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没好好沐浴过了?
以前,在季府里,泡在温暖的热水中沐浴,对她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即使后来,离开了季府,只要有家人在身边,她啊,都能好好地沐浴洗漱呢!
后来,她一个人只身来到北方,一路上,因为考虑到安全和隐私问题,所以,她啊,几乎都没怎么泡在木桶中,好好地沐浴一回呢!
郑大哥,她的夫君,他,又是如何想到,要特意为她,做上这样一个大浴桶呢?
郑勤见语汐对眼前所见,很是一副感动又欣喜的样子,他的心里,也为佳人的反应而感到了满足和高兴。
为汐儿做浴桶,是他在大斤山上时,就已经打算好的事情。正好,今日得空,他便动手做了起来。
因为汐儿有孙大娘陪着,他十分放心,而且,在他的记忆里,爹也曾为娘做过一个浴桶,他啊,也只不过是效法爹的做法而已,没想到,他的汐儿,竟会如此开心。能够见到佳人绝美的笑颜,他啊,真是比什么都觉得高兴呢!
晚饭过后,郑勤烧好了热水,他一手提着一个木桶,来回了三趟,总算将大浴桶给装满了水。
语汐对于郑勤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事情,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是,郑勤却很自然地告诉她,这是他身为一个丈夫,该为妻子做的,她只用接受他的心意,并且好好地享用这些东西就好。
语汐的心啊,因着郑勤的所言所行,真是欣喜不已、鼓动莫名啊!
坐在温暖舒适的大浴桶中,语汐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和放松。
不过,想起此刻,郑大哥就站在门外,为她“守门”,她的心儿,就忍不住像小鹿般乱撞,而她的脸颊,也早已是绯红一片了。
方才,她告诉郑大哥,沐浴过后,她就去郑大哥房里找他,结果,郑大哥说不用,他就站在门外,等她沐浴完即可。
最令她“啼笑皆非”的是,郑大哥竟然还说,自己娘子沐浴时的样子,即使是野猫和耗子,也不能令其窥视,所以,他得在屋子外面好好守着,以防万一。
野猫和耗子?
真不知道,郑大哥是如何将它们与她沐浴一事扯上关系的,真是令她“无法反驳”啊!
她沐浴的样子?她沐浴时,能有什么样子呢?不就是……
呼!
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后,语汐伸出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双颊,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了,在木桶里泡的差不多就行了。
之前,她住在客栈时,也不曾向小二提出要求,搬来一个大浴桶到她房里。
住在外面啊,真是不比家里呢!不但有着诸多不便,而且,还要防患于未然,事事都得留心,时时都要注意,有时候啊,是真的很累人呢!
现在,她能够坐在这温暖的大浴桶里,屋子外面,还有郑大哥为她“守门”,她,如何能不感恩,如何能不觉得满足呢?
虽然,她对两人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多多适应,多多主动,但是,能够遇见郑大哥,她啊,真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从浴桶里起身,擦干身子,穿好衣服后,语汐来到门边,将屋门打了开来。
郑勤见了水润粉嫩的语汐,两人四目相对之下,他不禁想到了四个字:美人出浴。
虽然,汐儿早已穿戴整齐,但是,佳人的身上,自有一种令他沉醉的芬芳香气。而他,面对他的“水样娘子”,还真的得“沉住气”才行啊!
喉结,不甚自在地上下滚动了几下,郑勤掩住眸底的深色,开口对语汐问道:
“汐儿,洗好了?”
语汐一接触到郑勤炙热的视线,立马害羞的低下了头,“声若蚊哼”般开口回道:
“郑大哥,我洗好了。”
说完,她的视线,就盯着自己的脚下,也不敢抬头去看,郑勤那双深邃烫人的眼眸。
佳人的反应,逗笑了郑勤,同时,也让他情不自禁地,执起了佳人的小巧柔荑。
语汐自是心儿发慌,脸儿发烫,对于郑勤的举动,她有些欢喜,也有些甜蜜。
她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本想抬头对郑勤说些什么,好打破此刻有些暧昧的氛围。
只是,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刹那,郑勤温润的双唇,就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让她忍不住睁大了双眼,有一瞬间,似乎还忘记了呼吸。
郑勤望着语汐出水芙蓉般的娇俏脸庞,他的视线,火辣滚烫。
他的右手,很自然地抚上了语汐的额头,而后,慢慢下滑,轻抚着语汐嫣红的双颊,最后,他的右手,大胆地抚上了语汐红润的嘴唇。
他的汐儿,也不知是因夜黑天冷,还是因着他轻柔的抚摸,娇躯,似在轻轻颤动。
在心内叹了一口气,而后,郑勤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右手,才慢慢离开了语汐微涨的朱唇。
他,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能够“吓到”自己的娘子呢?
现在,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甚至人和,全都不是时候,他,心急什么,为何如此躁动呢?
一直以来,郑勤对于自己的自制力和忍耐力,都是很有自信,很能掌握的。曾几何时,他引以为傲的东西,竟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呢?
双眼,看向眼前天仙似的人儿,他想,也只有在面对深深牵动他心的汐儿,他的行动,才会“不受控制”,很想对自己的娘子,做些亲密的事情吧!
他们,虽然是以夫妻的身份住在一起面对外人,但是,郑勤自己心里清楚,在两人还未正式拜堂成亲前,甚至,在没有得到岳父岳母的首肯时,他啊,还得多些“忍耐”,好好等候时机成熟,如此,他视若珍宝的汐儿,才不会因此而受委屈。
视线,越过眼前的佳人,看向了屋子里面的大浴桶,郑勤甚至暗自握紧了双拳,待他完全“冷静”下来后,他才开口对语汐说道:
“汐儿,外面冷,我把浴桶拿出去后,你就早些进屋休息,别冻着了。”
说完,郑勤就迈步进屋,气吞山河般地,将屋内的大浴桶,连桶带水,全都抬了起来,来到了屋外。
这个至少要两人人,甚至可能需要三个人,才能抬得动的大浴桶,郑勤只不过用了七八成力气,就抬了起来,让见到这样一幕的语汐,一时忘了害羞,而是目光深受吸引地,望向了郑勤。
虽然,郑大哥在大斤山上时,也是看似轻松地,抬起了那张又大又重的案台,但是,对语汐来说,看到郑大哥抬着如此费力又笨重的东西,她的心里,还是不免会为他感到心疼和紧张。
也不去管自己方才心里的那些羞涩和无措,语汐看着郑勤在夜色下,更显明亮的双眸,开口对他关心道:
“郑大哥,这木桶,明日再弄也罢,你可千万别累着了,若是伤了手……”
郑勤见佳人眼角眉梢之间,是掩不住的紧张和关心,他扬起唇角,轻轻笑了笑,开口对佳人回道:
“汐儿,你别担心,为夫的力气,你不是见识过吗?这木桶虽重,但是,为夫也不过是用了七八分力气罢了,还未尽全力呢!”
说着,他深深看进语汐的眼底,开口对她问道,
“娘子,为夫的实力,你可信得过?”
语汐闻言,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对郑勤回道:
“夫君的实力,汐儿自是信得过,只是……”停顿了片刻后,语汐又开口道,
“只是,夫君为了汐儿,如此费力劳顿,汐儿……汐儿的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沂水城季府里,那个备受爹娘疼爱、弟弟关心,还有一众仆从伺候听令的千金大小姐了。
早在季府不复存在时,她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心理准备。面对爹娘和弟弟,她自是笑脸相迎,是天性如此,也是爱意使然。
一个人在外面,过了很长时间的“漂泊”生活,她啊,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再为任何事情“大惊小怪”了。
只是……
只是如今,因着郑大哥对她的关怀备至和疼爱呵宠,她啊,心里的触动,情感的奔流,真的是忍不住向外溢出,不受控制啊!
语汐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天生乐观之人,也一直以为,面对任何事情和环境,自己,都能从容应对,微笑生活。
即使,当初在大斤山脚下迷路时,她的心里,也只有过短暂的“绝望”和“迷惘”。现在,面对郑大哥的铁骨柔情,她的心,竟然变得“脆弱多虑”了,她啊,究竟是怎么了呢?
难道,郑大哥待她太好,她反而会有些“无所适从”吗?
郑勤见语汐难得露出如此“无助”又“内疚”的样子,他的心里,对于佳人的“轻愁”,可是心疼极了呢!
本想着,自己还未洗去一身的疲累和灰尘,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汐儿,不管她因想到了什么,而面露“疑虑”,他啊,身为汐儿的夫君,都当给汐儿一些安慰和温暖。
也不在意自己还未换掉的外衣,郑勤往前一步,轻轻拥抱住眼前的人儿,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对她低问:
“汐儿,可是想爹娘了?”
语汐被抱进温暖宽阔的胸怀,一瞬间,那些莫名的不安和愁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的郑大哥,她的夫君啊,只要有他在,她,如何能不安心呢?
伸手回拥住郑勤,语汐忍不住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好似撒娇般,对他开口回道:
“夫君,爹娘和许弟,汐儿自是常常想起。但是,夫君对汐儿的好,汐儿却是不知当如何回报呢!”
感受到怀中人儿细微的动作,郑勤的眸光,变得越发温柔醉人。他紧紧拥住语汐的娇躯,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了一个轻若鸿毛的吻,柔声对怀中的人儿说道:
“娘子,为夫爱你,所以,不管对娘子做什么,为夫都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能够遇见娘子,还能得到娘子的青睐,为夫,可是‘做梦都会笑醒’呢!除非,有朝一日,娘子觉得为夫老了,配不上娘子了,不然,为夫可是一生一世都要永远和娘子在一起呢!”
语汐闻言,一开始,还为郑勤说的一番话感到了感动和有趣,她的唇角,也因着郑勤的一番说辞而微微扬起。
只是,当她听到郑勤说到“老了”和“配不上”这些字眼时,她唇边的笑容,就随之消失了。
在郑勤的怀抱中,语汐稍稍拉开了一丝距离,抬起头来,正准备对郑勤说些什么时,却被郑勤伸出来的食指给轻轻按住了。
她不解地望向郑勤,而郑勤,也眸光深邃地望向了她。
伸出双手,轻轻捧住语汐的双颊,郑勤深深地望着语汐,开口对她柔声说道:
“汐儿,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究竟有多美!”
见语汐“屏气凝神”地认真听着,郑勤的唇边,泛起了一个迷人的微笑。他眸光温柔,嗓音低沉,开口对语汐说道:
“汐儿,其实,面对这样美好的你,我的心里,也不是那样自信,那样轻松的。”
此时此刻,也许是时机到了,也许是心有所感,所以,郑勤也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汐儿,我知道,任何有眼光的未婚男子,若是见了你,定是难免会心生爱慕之情,就像林家的两位公子一样。那个时候,你年纪还小,就已经生得亭亭玉立了,如今,你的容颜,你的才学,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一不透露着季府千金大小姐的温婉和大气,我啊,面对这样动人的你,怎能不心动呢?”
停顿了片刻后,郑勤又道,
“或者,你会觉得,你早已不是当年沂水城里,季臻瓷行季府里的千金大小姐了。但是,岳父岳母、还有小舅子,他们对你的关心和爱意,从来都没有因此而改变过,不是吗?”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的过往经历,虽然对郑勤来说,很多的事情,他早已不在意了,但是,为了让汐儿明白她的宝贵和美好,他啊,有一些话,还是要对汐儿说出来的好。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心里话呢?
轻轻放开语汐柔嫩的双颊,郑勤执起了语汐的双手,开口对她说道:
“汐儿,我的爹娘,都是普通的寻常老百姓,我自己,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更是在十岁的时候,成了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孤儿,若不是遇见了‘好管闲事’的老猎户,我啊,或者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感受到语汐手中加重的力道,郑勤对她笑了笑,继续说道,
“汐儿,在我做镖师的那几年里,虽然,我认识了像君实二哥那样的朋友,但是,对于人生,我依然没有太大的目标和追求。我啊,只想平凡无趣地过完这一生就算了。”
想起了老猎户的离世,郑勤的心里,依然还是会有伤心遗憾的感觉。
“老猎户的离开,让我又一次体会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也让我,对未来的生活,更加不抱任何希望了。我啊,只想一个人呆着,哪里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认识,就这样静静地过完今后的人生。”
当郑勤意识到什么时,他才发现,他的汐儿,竟然无声地哭了,而且,还在默默地流着眼泪。
郑勤的眼眶,也似有些微红,他想也没想,很是自然地低下头来,在语汐的眼睫上,轻轻地印下了一吻。
语汐的泪珠,因着这样一个轻吻,滑落至地。这样一吻,无关风月,只有真心和实意。
夜空,有几点零星闪烁,而郑家宅院里,则有亲密相依偎着的一对璧人。夜啊,还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