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汐送走了孙大娘后,没过多久,郑勤就回来了。
晚饭过后,两人坐在屋外的石凳上赏月,语汐将白日里孙大娘说的事告诉了郑勤,郑勤很是淡然地点了点头,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气淡神闲”的郑勤,语汐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见语汐看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有着一丝的探究和不解,郑勤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而后,将两人上次一起去枫岳镇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语汐。
原来,郑勤自从听孙大娘说了廖宝香和方玉儿的事情,又亲眼见了语汐的眼泪后,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个打算。
在郑吴村里,廖宝香和方玉儿两个人的事情,即使是郑勤,或多或少都会听到一些,所以,在知道廖宝香对语汐出言不逊后,郑勤就开始留心一些消息了。
对郑勤来说,事情会如此发展,他反而觉得是便宜了那廖宝香呢!
“所以,那廖老夫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廖宝香已被夫家休离,是夫君将廖宝香刻意隐瞒的消息让人给透露出去的?”
见郑勤对自己点了点头,语汐又开口道,
“这样一来,廖老夫人既能从这门婚事中得些好处,又能看到不喜欢的廖宝香嫁给薛家的傻儿子,对廖老夫人来说,这可算得上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说着,语汐对郑勤眨了眨眼睛,促狭地笑道:
“想不到,夫君还为那廖宝香寻了一个有钱的婆家呢!夫君真是有心了。”
“娘子!”
郑勤见佳人眸中虽然带笑,但是,那模样,却不似平日里自己所熟悉的样子,他立马握住了语汐的手儿,有些急切地对她解释道:
“娘子,为夫原本的打算,只是想让廖老夫人知道廖宝香被休离一事,至于那廖老夫人在知晓此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和动静,为夫准备之后再见机行事。”
略微停顿了片刻后,郑勤又道,
“没想到,第三日为夫就听说了薛府的事情,而那廖老夫人,很顺理成章地,将主意打到了廖宝香身上。依为夫所见,那廖老夫人也是想借此机会,让吴念儿母女离开枫岳镇,走得越远越好,这样一来,廖府的家产,就不会再有人惦记了。”
语汐反手握住郑勤的大手,开口对他笑道:
“夫君,你的心意,汐儿都知道。不仅是那廖老夫人,汐儿也很高兴,再也不用见到廖宝香了。至少,那廖宝香后半辈子算是衣食无忧了,之后的生活,就全看她们母女二人自己的造化了。”
语汐知道,她的夫君也是如此想的,为此,她十分开心。
两人四目相对,语汐想了想,又对郑勤问道:
“夫君,那方玉儿提前回婆家,难道也是夫君从中出了份力?”
郑勤闻言,对着语汐勾唇一笑,开口回道:
“娘子,那方玉儿的事情,可与为夫无关。若是真要说起来,为夫倒是觉得,此事,该是和方正有关。”
“方正?”
“嗯。”
“方玉儿不是方正的亲妹妹吗?难道,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不好吗?”语汐不解地发问。
郑勤点了点头,对语汐说道:
“娘子,据为夫所知,方正和方玉儿的关系,十分一般。方家人,除了老村长,方正该是谁都不喜欢的。最近,方正已经在为分家做准备了,为夫猜想,这件事情,对方家其他人来说,是猝不及防、又无法赞同的。”
“分家?”语汐有些惊讶地问道:
“方家不是只有方正一个儿子吗?若是方正想要分家,他的爹娘应该不会同意吧?”
“嗯。”郑勤对语汐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方正的爹娘自然不想分开来过,但是,方正心意已决,而且,老村长对于方正的决定,也表示支持。现在,方正的爹娘还在设法改变方正的想法,但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方正分家,那都是迟早的事情了。”
语汐知道,分家向来都是大事,而且,最后的结果,也很难做到大家都很满意。
当年,祖父想要单独自立门户,都还算不上是分家,曾祖父就极力反对,最后,因为得了诸多好处,曾祖父这才同意了祖父的决定。如今,在这小小的郑吴村里,方正想要分家,估计,也没那么容易吧!
看着郑勤幽深如墨的双眸,语汐开口对他问道:
“夫君,若是方正分家了,那方玉儿以后回娘家,可是也难见到方正一面了?”
郑勤点了点头,对语汐回道:
“娘子,为夫曾经听方正说过,方玉儿回娘家,完全就是作客的。不说什么活儿都不干吧,方正的娘还特别偏袒方玉儿,最后,受苦受累、甚至是受委屈的人,就是方正的妻子了。”
“这么说来,方正想要分家,算是为他的妻子考虑了?”
“嗯。”
郑勤告诉语汐,方正是一个十分疼爱妻儿的人,他爹娘性子都不算好,他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媳妇。
“在郑吴村里,论到孝道一事,若是方正敢认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了。所以,为夫猜想,即使村里人知晓了此事,也都会支持方正的决定,毕竟,方正的爹娘啊,也是让大家一言难尽了。”
语汐闻言,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从孙大娘那里,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前任村长和其夫人的事情,对于方正的爹娘,语汐觉得,他们的许多说法和做法都十分不妥。
如今,方正成了这郑吴村的村长,连夫君都觉得方正这人十分不错,语汐猜想,也要不了多久,方正应该就能单独和妻儿过日子了。
“夫君,方正现在已经是村里的村长了,也早已娶妻生子,他也算是生活美满了。那谢天呢?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郑勤听语汐如此发问,忍不住挑了挑眉,开口笑问:
“娘子,可是想为谢天做媒?”
语汐见郑勤的眼中全是笑意,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背,柔声回道:
“夫君,汐儿只是随口问问。现在,夫君经常和方正还有谢天打交道,汐儿知道,夫君对他们,已经算得上是兄弟情了。谢天这人,汐儿倒是觉得,该配一个可爱俏皮的姑娘才是。”
郑勤望着语汐的眼神,温柔深情,他开口对语汐笑道:
“听娘子的意思,可是有合适的人选了?”
语汐闻言,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她没有直接回答郑勤的问题,反倒对郑勤问道:
“夫君,你与谢天认识这样久了,可曾知道,他有无心仪的姑娘?”
郑勤虽然不能确定,但是,他想了想后,还是对语汐说道:
“娘子,依为夫所见,谢天应该是有一个喜欢的姑娘,而且,那姑娘,应该也是郑吴村的人。只不过……”
略微停顿了片刻后,郑勤又道,
“只不过,那人究竟是谁,为夫就不得而知了。”
“真的?”语汐闻言,兴奋低问。
郑勤见状,倒是有些好奇了,
“娘子,今日怎地关心起谢天的人生大事来了?可是有人说了什么,或是娘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吗?”
语汐对着郑勤嫣然一笑,开口回道:
“夫君,汐儿只是觉得,能够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方才,听夫君说起了方正,汐儿自然就想到了谢天,对于夫君的朋友,汐儿自然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说着,语汐对郑勤笑问道,
“夫君觉得呢?汐儿这样的希望,可是多此一举?”
郑勤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对着语汐轻声说道:
“娘子的希望,自然极好。为夫相信,以谢天的性子和能耐,定会和喜欢的姑娘喜结连理、白头到老。为夫和方正都比他大,所以,对待谢天,就像弟弟一样,会好好帮助他的。”
说着,郑勤也笑问着语汐,
“娘子觉得呢?为夫的想法,可是自作多情?”
语汐见郑勤笑容温柔,眼神却有着逗弄之意,伸手轻捶了一下郑勤的胸膛,开口娇嗔:
“夫君!”
郑勤见佳人模样娇媚,心情大好地笑出声来。那爽朗俊逸的样子,让语汐的视线,不禁深受吸引,不忍眨眼,也不舍转移视线。
语汐眼里的眷恋和柔情,让郑勤唇角上扬,心里,也是心花怒放。
他伸手揽住语汐的腰身,将她抱入怀中,低下头,轻抵着语汐的额头,对她深情地唤了一声,
“娘子……”
语汐的鼻端,全是郑勤温热好闻的气息,她的双颊,不禁变得嫣红,她的心跳,也不禁开始悄然加速。
郑勤的气息,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全都化作一个缠绵而又温柔的吻,甘美,也甜蜜。
夜空中,有一轮明亮的圆月,星星,也在眨着眼睛,夜色,迷人也多情。
一吻结束,两人紧密相拥,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与美好。
郑勤和语汐又简单交谈了一番,说了些生活中的小事,还有郑勤这段时日计划的进展,之后,郑勤直接抱起语汐,将语汐送入了房间。
郑勤温柔地为语汐脱掉脚上的鞋,又为她盖好被子,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吻后,对语汐笑了笑,之后,他转过身,迈步离开。
直到郑勤将桌上的油灯吹熄,又轻轻地将房门带上,语汐轻闭着的双眼,这才慢慢地睁了开来。
想起夫君对自己说要“争取”一下“权利”的话,语汐的心儿,现在都还有些怦怦乱跳,脸儿,也不禁微微发热。
夫君说,既然自己不用他陪在一旁休息,那么,至少每晚她休息时,都得由他抱着她回房上榻,不然,他觉得夜里会睡不着。
这理由……她真是大开眼界,却又无法反驳。
夫君对她的宠,夫君对她的疼,夫君对她的爱,夫君对她的情……她啊,又怎能不知道呢?
所以,面对夫君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至于夫君偶尔情不自禁的吻,她虽然害羞,但是,她也知道,她的心里,和夫君一样,是欢喜而又甜蜜的。
语汐想,幸福的滋味,应该就是她和夫君之间这样的相处吧!
有这样一个心系于她,她也深爱不已的人,她啊,真是蒙了上天的特别眷爱啊!
以后的每晚,她,也可以好好期待吧!
另一边,躺在床上的郑勤,他的唇角,一直微微勾起。对于他和语汐的关系,他的心里,真是满足而又欣喜。
他的汐儿,他的娘子啊,他,真是爱她,真想一直看着她啊!
娘子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娘子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他,全都喜欢,全都不舍移开视线。
这天底下,能够有如此令他倾心不已的佳人,他啊,真是蒙了上天的垂爱,很是幸福啊!
又过了几日,语汐听郑勤说,方正的爹娘已经同意分家一事了。
也不知道方正是如何说服自己爹娘的,没过多久,方正就顺利分家了。
本来,在郑吴村里,对长辈尽孝道这事,向来就没有谁做得比方正好,所以,对于方正分家一事,村里人大多都是祝福的。有人还说,方正不愧是村里的村长,果然长大了,更加成熟稳重了。这样一来,他们倒是觉得,郑吴村更是前途无量了。
郑勤这段时间都特别忙,但是,他还是抽空,和语汐一起去到了一趟枫岳镇。
等两人将新买的桌椅柜子、锅碗瓢盆、垫絮棉被这些生活用品全都购置妥当后,枫岳镇上的临河宅院,也焕然一新,已经可以正常入住了。
语汐和郑勤在枫岳镇上住了两晚,之后,两人又坐马车,回到了郑吴村。
回去郑吴村后,没过多久,孙大娘的二儿媳就生了孩子,是个女孩,特别可爱。孙大娘的二儿子回村了不说,她的大儿子和大儿媳,还有女儿女婿、孙子外孙们,也全都回来了。
之后,孙大娘家办了一场热闹的满月宴,郑吴村里,几乎大半的人都出席了。
村里也是许久没有这样大的喜事了,一时间,整个村子倒是显得热闹非凡了。
语汐和村里人都还不熟,所以,她在席间,是和上次在孙大娘家里的那对母女坐在一起。
语汐知道了,那位母亲叫邓柳枝,女儿叫高蓉蓉,而那高蓉蓉,就是语汐觉得,和谢天十分般配的人。
高蓉蓉马上十七岁了,因为相貌清丽可爱,所以,村里的大小伙子,有很多人都十分喜欢她。
但是,高父早逝,高蓉蓉完全是邓柳枝含辛茹苦、一手带大的。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了十多年,若是高蓉蓉嫁了人,那她就无暇照顾已经日渐老去的娘亲了。
所以,高蓉蓉对男方的要求,就是得答应她,带着娘亲一起过日子。
这样的要求,别说那些做不做得了主的大小伙子,就是他们的娘,或是他们的家人,也几乎是没有人会赞同此事的。高蓉蓉也并未因此而心急,在她看来,接受不了娘亲的人家,她不嫁也罢。
语汐和邓大娘母女交谈下来,觉得二人皆是难得的性情中人,对她们越是了解,也越是喜欢。
在语汐看来,这高蓉蓉和谢天啊,真是越看越合适呢!
其实,语汐自己也十分意外,自己,怎么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关心起别人的人生大事了?
要她说,这应该就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吧!因为自己的生活十分幸福,也因为想要关心自己认可的朋友,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孙大娘家的满月宴之后,陈当夫妇二人,先行回去枫岳镇继续面馆的生意了,陈禾夫妇也在两天后离开。在孙大娘的再三劝说下,心系面馆的陈午,这才放松下来,留在家里,好好地陪了自己的媳妇孩子一阵子。
好在,陈午也算灵活,在面馆需要帮忙的时候,就过去住几天,之后得了空,再回来郑吴村照顾妻儿。如此来往反复,虽然有些辛苦,但是,对陈午来说,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后来,语汐又听说了廖宝香的事情。
原来,廖宝香也十分不喜薛家的傻儿子,但是,面对薛家远胜廖府的财力,她的心里,和她的娘吴念儿一样,十分心动。
廖宝香想着,等她入了薛家的大门,薛家的家产啊,可就都是她们母女二人的了。
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吴念儿母女和廖老夫人,在薛老夫人面前合着演了一出戏,让薛老夫人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心疼不已。
很快,薛老夫人就带着自己认准的儿媳和亲家,一起回到了南方。
对于廖宝香和吴念儿二人的行为,语汐听后,只是摇了摇头。
她们母女的想法,是她所不理解的,也永远无法赞同。但是,人各有志,廖宝香母女,不仅对她,对整个郑吴村,甚是整个枫岳镇而言,在这之后,应该都只能是一个过去了吧!
其实,若不是听旁人提起,语汐都快忘了廖宝香和吴念儿了。
不过……
看着窗外枝头上蹦蹦跳跳的可爱雀鸟,语汐轻倚在窗边,想起了在满月宴上见到的方玉儿,她的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叹息。
那天的方玉儿,虽然依旧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的样子,但是,方玉儿的精神状态,明显没有之前那样好了。在语汐看来,方玉儿的眉眼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说不出的轻愁,只是,没人会去问方玉儿罢了。
但是,也是在那天,语汐亲眼看见了,方玉儿在见到郑勤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方正似乎在同郑勤说些什么,而方玉儿望向郑勤的目光,有着十分明显的欣赏和爱慕。
语汐承认,那个时候,虽然郑勤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多看方玉儿,甚至任何其他姑娘一眼,但是,她的心啊,还是会因为这样的发现而感到十分的难受。
自己的夫君遭人惦记,这样的感觉,真是有苦难言啊!
村里人,虽然会有很忙的时候,但是,一旦清闲下来,大家就开始东家长西家短了。
那天,也不知道是谁,竟然将话题说到了语汐的头上。因为语汐和郑勤的相貌,也是因为,郑勤开荒之事,还有买了耕牛和好马,又和方正走得近,所以,对于郑勤和语汐,大家伙儿也是想趁此机会,好好地探听一番。
结果,说着说着,不知怎地,又开始讨论起郑吴村里,谁更美了。
那些喝了酒的年轻大小伙儿们,讨论起姑娘家的相貌来,还真是毫不客气、意犹未尽呢!
想当然地,最后被大家重点讨论的人,就是语汐了。
以前,在方玉儿还未出嫁时,整个村子里,除了对廖宝香颇有好感的人,其他人,莫不是以方玉儿“马首是瞻”的。即使后来方玉儿嫁了人,因着婆家的殷实家境,吃穿用度比起在郑吴村里,也好了很多,所以,方玉儿倒是越长越贵气了。
每次方玉儿回村,村子里的那些汉子,特别是还未娶妻的人,莫不是双眼紧盯着方玉儿不放的。
对方玉儿来说,这是她从小到大都十分习惯的事情,也是她十分骄傲、十分享受的事情。
如今,因为见了语汐即使未施粉黛,也依然惊为天人的倾城容颜,大家的目光,自然就集中在语汐身上了。
平日里,语汐很少出门,除了孙大娘家,她也从未去过其他人家里,所以,只有少数人见过语汐的真容。
现在,因着孙大娘的关系,语汐出现在满月宴上,大家能够借此机会,一睹语汐的天姿国色,又怎能不多说两句呢?
那天,方玉儿因为完全被语汐“抢去了风头”,所以,气闷地提前离开,而这一切,也十分凑巧地,全都被语汐尽收眼底。
因为,她们这些女眷,都是同坐一桌啊!
之后,郑勤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带着语汐离开了。因着郑勤的体贴和关心,语汐心中短暂的烦闷情绪,很快就一扫而空了。
距离孙大娘家的满月宴,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现在,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看样子,秋季,也不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