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词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语汐坐在娘亲为她布置的闺房中,轻轻倚靠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心里,已经开始深深地思念起郑勤来。
她啊,直到与夫君分开的此刻,才真切感受到了一种待嫁女儿的心态。
夫君,该是和她一样,即使短暂地分开了一下,他的心里,也在想念着她吧!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十分想念夫君呢?
爹娘说,在两人成亲之前,她和夫君最好暂时不要见面,忍过了这一个月的时间,之后,她和夫君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对于爹娘的关心和好意,语汐自然是完全听从、完全接受的。想到一个月后,她和夫君就能在亲友的见证下,真正的完婚,她的心里,真是有些羞涩,又十分的甜蜜呢!
今晚啊,希望夫君在想念着她的同时,也能睡个好觉吧!
轻轻地关上窗扉,语汐来到桌边,将桌上的油灯吹灭,而后,脱衣上榻,在安静的夜色中,慢慢地睡着了。
次日,语汐和爹娘在用过早膳后,爹说有事要出门一趟,而她和娘亲,则是留在家中,又好好地说了一些体己话。
娘亲说有东西要给她看,她见娘亲的唇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她的心里,也越发好奇:娘亲,究竟要给她看什么呢?
来到爹娘的房间,只见娘亲走至衣柜旁,将地上的一个木箱子搬了出来。
当语汐见到箱子里的东西时,她的心,瞬间就被深深地触动了,而她的眼中,也有了泫然欲泣的泪水。
语汐也不急着伸手去触摸箱子里的东西,而是来到许月茹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娘……”
除了感动和欣喜,语汐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今后的生活,她和爹娘,就真的要分开来过了啊!
她,还没有正式嫁出去,可是,她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想念起爹娘,她的脑中,也在回忆着一家人从前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那些快乐而又温馨的时光,她,真的很不舍啊!
可是,面对爹娘对她的呵护和疼爱,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要让爹娘看到十分幸福、十分开心的她。
爹娘在枫岳镇上买了宅子,是想告诉她,也是告诉世人:她,季家的女儿,是有很好的娘家、很好的倚靠的。
而爹娘之所以在将一切事情准备妥当后,才出现在她和夫君面前,为的,也全是她啊!
语汐能够想象到,爹娘看见夫君在枫岳镇上忙碌时的样子,该有多放心,多满意。
她啊,也是到了这一刻才明白,为何,姑娘家在出嫁时,总会流泪不舍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自己就是十分不舍,十分留恋啊!
许月茹见了语汐感动不已的样子,她的心里,对于语汐即将出嫁一事,也是又喜又忧的。
喜啊,是她的宝贝女儿,终于要嫁人了,而且,汐儿嫁的,还是不可多得的良婿。她和本昌,对于郑勤这个女婿,那可是十分放心、十分满意啊!
忧啊,是女儿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前,汐儿是她呵护着长大的宝贝,而今,汐儿要离开家人,嫁入郑家,她这为人娘亲的,真是有些不舍、有些落寞啊!
看着汐儿的眼角眉梢间,尽是娇羞和妩媚,许月茹的眼里,也是渐染了湿意,感动莫名的。
许月茹轻轻地拍了拍语汐的后背,在语汐的情绪渐渐平静之后,她这才示意语汐,将木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看看。
那木箱子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许月茹为语汐准备的嫁衣。
不仅是语汐的嫁衣,就连郑勤的新郎服也准备好了。因为他们在收到语汐的来信后,知道郑勤的双亲早已离世多年,所以,就将郑勤的新郎服也准备妥当了。
看着语汐喜不自胜又感动不已的样子,许月茹也温柔地笑了笑,对语汐说道:
“汐儿,这嫁衣,是爹娘对你和郑勤的祝福,也是我们想要为你们做的事情。”
停顿了片刻后,许月茹又笑道,
“以前,娘的身子骨弱,所以,在和你爹成亲时,无法自己亲手准备嫁衣。但是,婆婆待娘极好,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娘当年身上穿的嫁衣,是婆婆亲手准备的。”
见汐儿听得认真,许月茹眸中的笑意加深,而后,又开口道,
“汐儿,郑勤这孩子,我和你爹,都十分满意,你的眼光,真是很不错呢!娘只希望,在女婿看到我们做长辈的这份心意时,能够知道,他啊,也是你爹和我的孩子,我和你爹,可是会好好尽到长辈的责任。今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啊!”
语汐闻言,对着许月茹点了点头,开口回道:
“娘,您和爹都有心了,爹娘的大恩大德,汐儿无以为报,只希望日后,我们一家人能够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许月茹对语汐笑道:
“傻孩子,我和你爹搬到这枫岳镇上,不就是想要经常见见你和郑勤吗?以后,你们夫妻二人若是有了孩子,我和你爹,可是想要好好抱抱外孙呢!”
语汐听娘这么说,很是不好意思地低声喊了一句,
“娘……”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而后,在桌边坐了下来,又聊了许多语汐和郑勤相识相处时的事情。
许月茹越听,越觉得语汐和郑勤有缘,而且,这缘啊,简直就是天赐良缘呢!
在开心而又愉悦的交谈中,一天的时间,也很快就过去了。
这些天里,语汐在娘亲的期望中,弹了一曲古筝,还吹了一曲玉箫,那荡气回肠的琴声和宛转悠扬的萧声,简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
语汐还和娘亲合作了一幅庭院翠竹图,那是以前在季府时,语汐最喜欢去的地方。
母女二人在枫岳镇相处的时间,竟然比从前在沂水城时还要更加充实和愉快,这也让她们不禁有些感慨万千了。
另一边,郑勤那里。
在收到了岳父大人亲手送过来的新郎服时,郑勤有些惊讶,又十分惊喜。
这件新郎服对他的意义,可远不止是一件新衣那样简单。他的岳父岳母,分明是在告诉他:他们,对他这个女婿,十分满意,而且,早已视他为家人了。
这对郑勤来说,真是最大的祝福和肯定了。
之后,郑勤经常来往于郑吴村、枫岳镇和洛城,将婚礼需要准备的一切事情,全都准备妥当。
期间,不仅有岳父一直在身旁帮助他,而且,那长孙老太爷,也将郑勤认作干孙,负责操办起了郑勤的婚姻大事。
本来,郑勤还在想着,让谁来充当一下自己长辈的角色,没想到,在他和长孙老太爷说了这件事后,老太爷半强迫、半恳求地,让他认了老太爷为爷爷。
不说郑勤觉得此事可行,就说长孙老太爷的“热情”,郑勤对其,也是盛情难却的。
长孙老太爷还在枫岳镇上买了一座大宅子,想让郑勤在那座宅子里完婚,但是,被郑勤婉拒了。
老太爷无法,只能暗暗地将宅子归入郑勤名下,自己先暂时住在那里了。
在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后,郑勤和语汐在司礼的一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中,完成了两人的婚礼。
扶着语汐回到新房中的,是邓柳枝和高蓉蓉母女,孙大娘一家也都在场,帮着一起招待宾客。
语汐知道,今日到场的宾客,全都是郑家和季家关系最为亲密的朋友。
几日前,莲姨和炎叔叔就提前到了枫岳镇,莲姨和娘亲一起,对她说了很多体己话,也告诉了她很多成亲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她知道,莲姨一直希望她能够去北家堡看看,只是,她在去往北家堡的中途,遇见了她的郑大哥,也是她如今的夫君,对莲姨,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歉意的。.七
虽然,当初她来到北方,并未告知莲姨,也从未承诺过,会去北家堡作客。但是,莲姨在知道她距离北城这样近,却从未写封信送到北家堡时,莲姨还是佯装生气了一下。
语汐面对莲姨的热情,想起当初在大斤山时,和郑勤说过的话,就对莲姨作出承诺,她和夫君,在一年之内,一定会去北家堡作客,而且,还会待上十天半个月,让莲姨好好看看她。
莲姨听了她的亲口承诺,这才面露满意的微笑,还说让她想去时,提前打声招呼,莲姨好安排时间,让她和夫君,宾至如归。
她的手上,戴了两个价值连城的玉镯,那是长孙老太爷送给她的见面礼。
莲姨送了一支绝无仅有的“花香鸟语簪”给她,那精致绝妙的做工和搭配,饶是语汐见多识广,也不禁暗暗称奇:这簪子,究竟是费了怎样的工夫和心血,才能做成如此模样?
其实,语汐听得出来,莲姨的意思里,似乎有些可惜。因为,莲姨对她,一直是当成未来儿媳妇看待的。
语汐猜想,这根“花香鸟语簪”,该是莲姨很久以前就准备好了的。只是,如今的她,做不成莲姨的儿媳妇,却还是能做莲姨心里的小女儿,所以,莲姨对她的心意,她啊,真是感动又觉得有些歉意呢!
听蓉蓉说,外面的宾客里,有好些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的不凡人物,他们这些从小在郑吴村长大的人,真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不仅是相貌俊逸的男子,宾客里,还有许多沉鱼落雁、风华绝代的女子,他们和她们,都是良配,也是幸福美满的夫妻。
语汐听着蓉蓉在耳边的兴奋低语,还有邓大娘在一旁的关心,她的心情,也是轻松而又惬意的。
现在,她只用坐在床上,等着夫君回房,今晚过后,他们,可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啊!
酒宴上,郑勤对于南宫君实不停劝酒的行为,实在是头痛不已。
他知道,君实二哥对他,有着诸多“怨气”,所以,很想借此机会,好好“磋磨”他一番。
若是在平时,两人在私底下,倒是怎样都无所谓。但是,今晚,可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大日子,他这结拜二哥,还真是会给他“添堵”啊!
眼见着一向很少喝酒的谢天已经败下阵来,而方正也好不到哪去,早已是满脸通红,马上就要醉倒在桌上。
这时,长孙老太爷的孙子长孙仲卿出场了,他也是在一旁看足了好戏,这才姗姗来迟,完成爷爷交托给他的任务。
想不到,他一直敬佩不已的顺天镖局当家,竟然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啊,真是让他看得啧啧称奇呢!
再看看爷爷认的孙子,今日的新郎官,他想,这日后的生活,还真是越来越精彩了啊!
其实,长孙仲卿对南宫君实,还是很想找个机会,好好认识认识的。谁知,他竟然在郑大哥的婚礼上看到了顺天镖局的当家,这不,酒过三巡之后,想必,南宫君实该是会记住他这么一号人物了吧!
长孙仲卿在一旁观察了一阵子后,也是想了个法子,那就是“激将法”,不然,南宫君实的目标那样明确,说不定,压根就不会搭理他呢!
果不其然,南宫君实一开始根本就不放郑勤离开,是长孙仲卿说了几句略带“挑衅”意味的话后,南宫君实这才转移目标,和长孙仲卿“杠上了”。
郑勤总算得以脱身,在对长孙仲卿点头示意过后,他就独自离开宾朋满座的婚宴,向新房的方向走去。
看着新郎官总算得以脱身离开,席间,也劝了不少酒的林家少爷和北家公子,他们的唇边,都有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这个新郎官,他们承认,确实有资格“抱得美人归”。但是啊,不趁机“试试”新郎官的酒力,他们不远千里而来,又怎能甘心呢?
季家的千金大小姐今日成亲,他们啊,当然是满心祝福,恭喜新郎官和新娘子了。
此时,在热闹的大厅里,只听得满座的叫好声和起哄声,而新郎官的离去,倒是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了。
好不容易带着略有踉跄的步伐回到了新房,郑勤见屋中其他人都相继离开后,这才移步来到语汐身边,拿起喜秤,挑起了语汐头上的盖头。
语汐闻到了郑勤身上浓烈的酒味,心里有些吃惊:夫君,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谢天和方正不是会帮着挡酒吗?怎么夫君的脸,竟然如此潮红一片?
两人喝过合卺酒后,语汐忍不住开口对郑勤问道:
“夫君,可是喝多了酒?”
此时的郑勤,见了语汐闭月羞花的倾城容颜,唇边的笑意,一直慢慢加深,眸中的亮光,也是灼烫醉人的。
郑勤轻轻捧起语汐的脸颊,温柔地对她回道:
“娘子,是君实二哥,他对为夫有气,所以,想借此机会发作一下罢了。
“谢天和方正替为夫挡了不少酒,那长孙仲卿,直到最后一刻才过来帮为夫。
“还有北家堡的公子和林府的少爷,那些人,都是在一旁看戏似的。为夫虽然觉得有些无奈、好笑,但是,娘子,能够如愿娶到你,为夫真是比什么都高兴啊!”
语汐闻言,似乎能够想象,在宴席上,大家是怎样的心态和样子了。
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语汐第一次发觉,这些已经成了家,或是也到了该成家年龄的“男子汉大丈夫”们,还真是有些“幼稚”,又有些“淘气”呢!
她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郑勤的眼神,却突然变得炙热烫人起来。在郑勤如此直接又火热的视线下,语汐的眼睑,不禁有些羞涩地往下轻垂。
郑勤见语汐模样娇羞,心里有了笑意,附身靠近语汐,在她耳畔低喃道:
“娘子,为夫告诉你一个秘密……”
略微停顿了片刻后,郑勤又道,
“娘子,其实,为夫方才只是装醉。虽然,为夫在前厅确实是喝了不少的酒,但是,除了为夫自己,没有人知道,为夫可是千杯不醉啊!现在,为夫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娘子,娘子可一定要替为夫保密啊!”
语汐闻着郑勤身上的酒气,又感受到他说话靠近她时,满身的热气和呼吸,她虽然有些诧异自己的夫君竟是千杯不醉的体质,但是,一想到接下来……她啊,就无法控制地感到紧张呢!
她的心儿,不禁开始怦怦乱跳,一双手儿,也紧张地抓住嫁衣的袖口,维持着端正的坐姿,眼睛,却不敢看向郑勤。因为,此时此刻,夫君的双眼,真是亮得灼人啊!
郑勤见佳人娇羞迷人,他的胸口,也不禁开始起起伏伏,不受控制。
他无法与汐儿对视,也看不清汐儿此刻的表情,但是,有些话啊,他还是想要说给汐儿听听。
“娘子,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为夫对今日,可是早已期盼多时了。”
顿了顿后,郑勤又道,
“娘子,你可会害怕,或是紧张?”
语汐闻言,略微思索了片刻后,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她鼓足了勇气,坐直身子,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郑勤。
果然如她想的那样,夫君的双眼,真是十分灼热烫人啊!
“夫君……”
语汐对着郑勤轻喊了一声,之后,她开口说道:
“汐儿会有一点儿紧张,但是,有夫君在,汐儿什么都不害怕。夫君也是,不用为汐儿担心,汐儿……汐儿对于今日,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汐儿、汐儿想和夫君,成为真正的夫妻,所以,夫君不用有太多顾虑,只用按着心中所想去做就行。”
说完这样一段话时,语汐的面容,早已绯红一片。而坐在她身旁的郑勤,对于语汐的一番坦白,却是又感动又惊喜的。
他的汐儿,他的娘子啊,他,真是很爱她啊!
郑勤微低下头,慢慢地靠近语汐,在她的唇畔间呢喃,
“汐儿,我的娘子,我爱你!”随后,就开始动手为语汐脱衣。
语汐忍住心里的羞意,也对郑勤回了一句,
“夫君,汐儿也是,我爱你!”
桌上,有尽责燃烧着的一对大红喜烛,而放下帘幔的大红喜床上,有一对幸福又相爱的恩爱夫妻。
夜啊,漫长也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