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殿下?”元月晚好奇问道。

“是啊。”易成瑞一口饮尽竹心端来的茶水,又看了元月晚,“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晓得成王殿下是哪一个吧?”

“我还没无知到那一步。”元月晚白眼道。

易成瑞呵呵笑着,又听见那边元月英在喊他:“过来试试!”

他一撩袍子,起身又往那边去了。

这边元月华转了茶盅,闲闲笑道:“成王殿下要回京,这下可少不了热闹了。仔细算算,这位殿下怕是已有两三年没归京了吧。”

她这话是同元月蓉说的,元月蓉没开口,只静静点了点头。

王锦绣虽嫁入越国公府,已生了一儿一女,对这位成王殿下,却是知之甚少,她又不像她妹子那般脸皮薄,直接就问:“这位成王殿下,又是个什么来头?”

元月华才与她置了气,此时并不想搭理她,只端起了茶盅,慢慢饮品。

元月晚见状,遂笑道:“这位成王殿下,便是先李皇后所出四皇子,成年后常年驻守北境,听说很是勇猛,在军中十分有威望。”

“先李皇后所出四皇子?”王锦绣眉头一皱,心里细细算了算,“那这样说来,他不就是大妹妹你的大伯子了?”

元月晚倒未曾料到在这件事上她的脑子竟是转得如此之快,愣了愣后她笑道:“的确。”

“那可真是了不得。”王锦绣拍掌笑道,又疑惑着,“那这位成王殿下可有王妃了?”

元月华噗嗤一笑,那笑声里满是嘲讽。

元月晚忍住笑,说道:“那自然是有了。成王妃十六岁便嫁入成王府,素来低调,甚少出门,二嫂不清楚,也是有的。”

“就是,一整天不出门,哪个晓得是谁。”王锦绣抱怨着。

元月华背对了她,白眼都已经不够翻了。

日暮斜阳,寒气侵人。自元老夫人屋里用过晚饭出来,元月晚裹了裹身上斗篷,打算快些回去,好暖和暖和。

快到她的竹里馆时,后面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才分道的元月华又来了,回头看时,借着灯笼里的烛火,才看清来人并不是元月华。

“晚姐姐。”王锦云叫道。

元月晚看了看天,问她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王锦云外罩一件绛色披风,冻得鼻尖红红,她才要开口,就听元月晚又提议道:“还是到我屋里去说话吧,这外边怪冷的。”

她说着,就过来搀了王锦云,一道往不远处的竹里馆去。

竹里馆内炭火充足,一进门,只觉一股暖意迎面扑来,如遇春风。

“晚姐姐这里好生暖和,”王锦云一面解下披风,一面又闻了闻,“这是什么香?”

元月晚也脱下斗篷来,交给小丫鬟自去收好,笑道:“大概就是水仙花的香气吧。”

“晚姐姐这里的水仙花都开了?”王锦云走进内室,果然就见案上几只青花瓷盆,里面白生生的几颗水仙花球,都抽着碧盈盈的枝叶,开着白花,点缀着鹅黄芯子。

“这都是宫里赐出来的,当然比我们一般要养得好。”元月晚说着,又请她坐下,命竹心木兰拿热腾腾的红糖姜茶来。

“原来是宫中赐出的,我说怎么闻着跟平常的不一样。”王锦云叹息道,“想必是宫中花匠精心培育的吧。”

元月晚点头:“给贵人们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了。”她接了茶盅,又向王锦云说道,“我看你冻得厉害,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王锦云心下感激,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

“还有先前的蜜饯果子……”

“来啦。”木兰笑着,将果盒盘子端上桌来,“还用小姐你说,我是那么蠢的人吗?”

“少贫嘴,”元月晚笑骂,“去,外头去,早起叫你分的丝线,这会子还剩一半在那儿。”

木兰吐了吐舌头,跑了出去。

一时屋里再无他人,元月晚便向王锦云说道:“这么冷的天你还往我这里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我说?”

王锦云双手捧了茶盅,脑袋稍垂,一双细眉拧着,犹豫了半晌,方才说道:“我来,是想替我姐姐今日所说的话陪个不是。”

元月晚好生回想了一番,笑道:“这有什么,不过家常闲话罢了,我们不会往心里去的,你也不必介怀。”

王锦云抬了头:“我知道晚姐姐心胸宽广,可是……”她欲言又止。

元月晚见她又迟疑了,便追问道:“可是什么?”

王锦云叹息一声:“我娘和姐姐的念头,我知道是不成的,她们虽说也是为了我着想,但好歹也要看清自家是什么样子,我这样的出身,如何能去攀上尚书府的公子?晚姐姐,你要信我,我是真的没这个念头的。”

她这话说得恳切,元月晚瞧她眼中盈盈,怕不是要哭了。

那王夫人和王锦绣是什么样的人,元月晚自认是清楚的,至于王锦云,她只能安慰她道:“你放心吧,你的为人我还是了解的,你既说了对他没念头,那就是没念头,我相信你。”

“真的?”王锦云泫然欲泣。

元月晚点头:“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你母亲那边,且任由她去吧,有我姑母和祖母在呢,你母亲也做不了什么。况且我那姑母自来溺爱小儿子,什么都惯着他由着他,你别瞧他人模狗样的,实则骄纵得很,于你也实非良人。只是委屈你了,到时候你母亲不得意,少不了要那你撒气。”

王锦云轻轻笑道:“若只是撒气,那就是好的了。”

美人惆怅,最是惹人怜爱,元月晚也心疼她,这样一个好女孩儿,却偏生在那样一个人家。

“你也不必伤怀,”元月晚劝她道,“你我既相识一场,你又信得过我,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来找我。”

她说着又笑:“或者说,你要托我给你找个好婆家?”她一手托了下巴,佯装认真思考着,“我在这京城倒是没什么熟人,不过我三哥倒是交游广阔,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托他……”

“不用不用不用。”王锦云一连声说着,脸上都烧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她脸皮薄,元月晚也就没过多地打趣了,说笑了两句,眼见时候也不早了,便送她出门去。

王锦云只带了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来,天寒地冻,元月晚不放心,便叫胆子大的木兰提了玻璃灯笼,又在门房上叫了个当值的妈妈,一起给她们送回倚云阁去。

送走了王锦云,竹心跟着元月晚进了屋子,就听她又叫自己开箱子,便奇怪道:“这大半夜的,小姐不睡觉,开箱子做什么?”

元月晚叹气:“你也瞧见了,这样冷的天,王家小姐还穿得那样单薄,我们每季都裁新衣,又有别人送的,一个人一个身子,也穿不过来,白放着也是可惜,不如给她送几件去。”

竹心一听就笑了:“你这可是瞎操心。”

元月晚才不在乎她的打趣,又想起一事来,说道:“对了,你明天去跟针线上的人说一声,今年裁制新衣,也给王家小姐备上一份,记我账上。”

竹心猜测着:“这倒不至于吧,现在是三太太当着家,王家又是她的亲家,这点怎么也该想到吧?”

元月晚道:“若是想到了最好,咱们不过白传一句话。”

竹心也就称是了。

“还有那水仙花,”元月晚又指了案上那几盆花,“也给她送两盆过去吧。”

这回竹心也不多问了,只照办便是。

王锦云得了元月晚送去的衣物和花——都是竹里馆的人悄悄送去的,没叫任何人察觉,包括她母亲王夫人。她感念元月晚的好,同时又感慨,初见的时候,怎么就觉得她是个难相处的人呢,自己还挺怕她的,明明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啊。

几日后,王锦云去给元月晚道谢,带着她亲手做的一方坐垫,她知道元月晚在书案前坐得最多。

元月晚正在看一封书信,是白夫人屋里的云绡姑娘送过来的,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筐蜜桔。王锦云赶得巧,不仅有甜甜的蜜桔吃,临走还能带上好些。

元月晚送了王锦云走,回来就看见竹心将那块坐垫铺在了椅子上,看见她进来还笑:“这王小姐可真是好手艺,这垫子正适合呢。”

元月晚坐上去试了试,真的,软软的,很舒服。

天阴沉沉的,她也没叫掌灯,此刻尚能借着外头的天光,看清那封信。

那是来自锦州白家的一封信。

不过薄薄几张纸,元月晚一扫而过,却捏着信纸,暗暗走了神。

竹心收拾着屋子,等她到书案前时,就发现她的小姐已经神游太虚多时了。

“小姐?”她唤道,见元月晚终于回过神来,她又问,“这信上都写的什么啊?”

元月晚捏了信纸,照原样折好,又放回信封里,小心抚平,然后才说:“没什么,不过是舅舅来信说,他们要上京了。”

竹心心中一动,才要再开口,就听见外头木兰激动的声音:“哎呀,下雪珠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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