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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北境也传来战事,燕国兵士进犯大梁边境,一夜之间已逼近云州。
南北狼烟四起,别人尚可,唯越国公府人人心忧,两地均有元家子弟,一时都不知道该为哪一边祈祷了。
元老夫人终日守在府中的小佛堂里,大太太余氏自得知北境战事,也是坐立不安,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似的养了这么些年,这头一回参军,还没几月,就遭遇了战事,她自是惴惴不安。
忐忑几日,余夫人便去向元老夫人请示,要去城外鸿福寺斋戒,为元月承诵经祈福。
元老夫人当然应允,余夫人一年倒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鸿福寺里,不是为亡夫念经,便是为家人祈福,元老夫人只叮嘱了多带些人,自己注意点,别太累着了,就让她去了。
将近六月,元月晚婚期也就近在眼前,越国公府上下真是喜忧参半。
三太太黄氏虽也操办过儿女婚事,但这帝王家的赐婚,还是头一遭,许多事情拿不准,先前有白夫人在,还能两个人商量着来,如今只剩她一人,真是忙得焦头烂额。
元老夫人见许多事情不成个样子,少不得要亲自出马。
元月晚心中也焦急,自她母亲往越州去后,再无书信往来。婚期又近,好在有家中长辈操持,她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还要自己动手缝制绣嫁衣,一切都是由最好的匠人备制好,她只需看上一眼,好即好,不好就再改。
又有先时陈烺许诺她说,待二人婚事了了,便一道南下去。她就又有了些心安,只盼这一日早点到来。
六月初,北境又来报,云州失守,成王殿下所率部队遭敌军偷袭,损失惨重,退守宁州。
得知云州战败,越国公府上下都悬了心,只不知元月承如何。
这一消息传来,别人倒也罢了,只王夫人紧张兮兮,开始暗中收拾起了行囊。
“如今战事不平,京中不宁,不利我儿读书科举,不若先家去,来年开考再进京。”她如是对元老夫人说道,也不提儿女婚事了。
元老夫人哪有精力来管他们,任由他们去了。
王锦云来同元月晚告别:“我实在是不想走,”她说,“姐姐即将出阁,我该送姐姐出嫁的。况且,况且我也不想走。”她绞了手中帕子。
元月晚只当她是不舍自己,虽然她心中也不舍得王锦云就此回去,只怕她这一回去,她母亲就会给她找个人家嫁了,到那时怕是再难相见了。但无奈王夫人一意要走,她也奈何不得,只能劝慰了王锦云。
“你母亲说得也是,如今北境战事不明,保不准日后会是个什么情形,连州向来少战事,你们回家去也不失为上策。”她说道。
王锦云听得面上泛红,羞愧不已,说白了,她母亲与兄长这般行事,就是胆小没担当。她母亲也就罢了,倒是她哥哥,身为大梁子民,且不说上前线杀敌,如今竟要跟着妇孺躲在战火难波及的家乡,实在是丢人。
元月晚哪想得到她此刻心里想的这许多,继续提点了她:“你此番回连州,许多事情自己记得多拿主意,你家中虽是母亲做主,但很多事情只有你自己知道好与不好。眼睛放亮点,心思透彻点,别一味听你母亲的话。”
她说着又笑:“我这话若是给你母亲知道,必定要指着我的鼻子骂了。”
王锦云赶紧摆手道:“不,不,再不会的。”
竹心捧了只包袱进来,交与元月晚。元月晚又转交给了王锦云。
“我知道你就要走了,叫她们收拾了些衣裳,还有一些精巧小玩意儿,上次你跟我要的花样子,我也一并放在这里头了。”元月晚拍了拍包袱,笑道,“你带回去,就算是做个念想吧。”
王锦云眼圈一红:“姐姐……”
“行啦,”元月晚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大人了,还爱哭哭啼啼的,真是跟我家阿柔一样。”
王锦云强忍着心中万千思绪,好歹没叫眼泪掉下来。她在怀里摸出两只香囊来,递与元月晚。
“我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东西赠与姐姐,这个香囊是我亲手做的,都是挑选的最好的布料和丝线,我知道姐姐喜欢竹子,特意绣了翠竹在上头。”她诚恳说道。
元月晚接了,细细看后赞叹道:“果真是好针线。”
她又看了另一只香囊,却也是绣的青竹,不由得笑:“那这一只不是送我的?”
王锦云面上陡然一红,她低下头去,小声道:“这一只,还请姐姐帮我转交给三少爷。”
元月晚一愣,她呆呆看了王锦云,又看了回那只香囊,蓦地恍然大悟。原来……
想通之后,元月晚哑然失笑,她可真是个傻子,这么些天了,她竟没看出来,王锦云原来是对她三哥心生爱慕了。
可惜呀可惜,她暗暗叹气,王锦云这样一个安静的女孩子,安静到连爱慕之人就在眼前,她也能沉默得无人知晓。
至于元月清,他显然也只是拿她当个妹妹来看待。
“好,我替你给他。”元月晚答应着。他二人有缘无分,自此山高水长,恐再无相见之日,便是替她转交一只精心制作的香囊,也当是成全她一番少女心思罢。
王锦云想必也是清楚,她深深拜谢:“多谢姐姐。”
直至元月晚送她出门,她犹自面上绯红,带着少女的羞怯。
目送她缓缓离去,元月晚一瞬间竟有些羡慕起她来,付出不图回报,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这一晚元月晚才睡下,忽听得帐子一响,她睁眼,就见床前立了个黑黢黢的身影,只面上露出一点眼白,她一惊,才要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心更是陡然往下一沉,家中怕是遭遇贼子了。
那贼子似是在打量她,除了俯身捂住她的嘴,倒也没其他动作。元月晚屏了气息,右手悄悄摸着了枕头下的一柄匕首。
就在那贼子快要凑到她面前时,她迅速自枕下抽出了匕首,利刃带出寒光,黑暗中雪亮一闪。
那贼子却是好身手,只听轻微一声滋啦响,匕首只划到他的黑色蒙面,人却是及时跳开了去。
元月晚自床上坐了起来,正要出声,对方却先开口了:“别叫,是我。”他说道。
这熟悉的声音,元月晚一顿,继而气恼:“你这是干什么?”
陈烺哈哈笑了,他解下蒙面的黑布,恰好元月晚点燃了床头的一盏灯,借着亮起的火光,他看了那被划破的布,咂舌道:“还好我躲得快,不然就该被你给毁容了。”
他还好意思说这俏皮话?元月晚又是气又是好笑:“你不要命了?若是差了分毫,岂止是毁容那么简单?怕是命都没了。”
陈烺扔了黑布去桌上,过来拿起她床上匕首,仔细看了回说:“再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床头还藏着匕首。”
元月晚哼了一声,自他手里夺回匕首,插进鞘里,依旧放置枕头下。
“对了,木兰……”今夜是木兰在她房里当值,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那丫头起来。元月晚过去瞅了一眼,那丫头正双目阖闭,睡得正香呢。
“你……”她回头瞪了陈烺。
陈烺嘿嘿笑着,摸了摸鼻子:“就一点点迷香而已。”
元月晚举起拳头作势就要打他。
“别,别。”他赶紧两手作防御状,见元月晚更是不悦了,干脆又放下手,扬起脸,闭了眼,冲她说道,“好了,打吧。”
颇有一种英勇赴死的决绝。
明知是他无赖,元月晚却怎么也打不下去手了,她啐了一口,越过他去吹灭了灯火。
“怎么又给灭了?”陈烺不解问道。
元月晚转身瞪了他,突然的黑暗中暂时看不大清楚他的脸:“若是院子里其他值夜的人看见了,岂不是又要来说话?”
“这你大可放心,”陈烺笑道,“你这院子里的人我跟卫卓都给下药了,现在都好睡呢,门口只卫卓在守着。”
元月晚一口气顿时就噎在了喉咙口。这个混蛋!她到底气不过,趁着暗色他没注意,狠狠就往他脚背上踩了一脚。
陈烺没防备,痛得一声惊呼:“你们元家的女子都这么喜欢踩人脚吗?”上回在茶寮也是,林长风回去脚背上可都青了一块呢,都拜她三妹所赐。
元月晚哼了一声,只不搭理。
卫卓在门口听得他家殿下直呼痛,心下奇怪,别是被打了吧?他就说嘛,这三更半夜摸来人家国公府千金小姐的闺房——即便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也实属不妥,大不妥啊。也就他家主子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卧室内,元月晚才要重新点亮灯,却被陈烺拦住。
“我们出去说话。”熟悉了暗色,他从架上取了件外衣,为她披上。
卫卓被打发去了院门口,看着他十二万分的不乐意,元月晚向陈烺笑道:“做你的护卫可真是不容易,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生。”
陈烺捏了捏她的鼻子:“胡说,他乐意得很。”
分明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这时节天气炎热,夜间倒还有点凉意,微风徐徐,还挺舒适。
元月晚本以为他是要在院中坐下,谁知他拉了自己,指了指屋顶:“我们上那儿坐去。”
元月晚斜眼看了他:“你怎么不说要上天上去坐坐呢?”
陈烺哈哈笑着:“想倒是想,可惜没那本事。”
元月晚虽是嫌弃着,但依旧领了他往屋后走去。
陈烺奇怪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元月晚看了他:“你不是要上屋顶么?□□在后面。”
陈烺站住脚:“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嗯?”元月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搂住了腰,紧接着脚下一松,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时,她已经在屋顶上了。
“……”元月晚拍开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好玩吗?”她没好气道。
陈烺笑嘻嘻地:“好玩啊。”
知道他就会蹬鼻子上脸,元月晚不再搭理他,找了处平整地方坐下。
陈烺也紧跟着坐了过来。
“看,”他抬手指了天上,“好多星星。”
元月晚抬头,果然星光灿烂。她有点恍惚,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星空了。
一旁传来陈烺的声音:“当初在越州浮渡山上,你也是这般看星星的。”
“浮渡山?”元月晚转头看了他,“你如何……”
不等话问全,她自己就记了起来,原来当初自己以为的错觉,并不是错觉。
“真是个登徒子,”她再次啐道,“三更半夜偷窥姑娘家。”
陈烺还挺得意:“我这一看,就给自己看回个娘子了。”他伸手挑了元月晚的下巴,故作轻挑,“如何,为夫的眼光还不错吧?”
元月晚啪地打掉他的手:“登徒子!”她骂道。
陈烺哈哈笑着,又往她身边坐近了些,挨了她故意说道:“你再怎么骂我都没用了,要不了多久,你就是我这登徒子的妻了。”
元月晚看着他,突然就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神情:“你信不信,我这就给你推下去?”
陈烺干脆伸手就给她抱紧了:“要死一起死。”
“胡说什么呢?”元月晚翻了白眼,又扭动了身子,试图挣脱他的胳膊,“你给我放开。”
“我不放。”陈烺的脑袋依偎在她的肩上,鼻尖是她披散的青丝,缎子似的铺在肩背上,散发出好闻的香气,似是茉莉?
元月晚挣扎了几番,见始终挣脱不得,干脆也就放弃。她的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看了远处苍穹,墨铺的一片黑蓝。
“你今晚怎么了,突然过来?”她轻轻问道。
陈烺没有立即就回答,他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鼻尖蹭了她细腻的脖颈,他闭上眼,似是不愿忆起:“我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