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府到郑府要经过两条巷子,穿过民安街再往前走上几百米就到了。

两人刚到民安街,就被人拦了下来。刘云晴带着丫鬟婆子挡在两人身前,目光落在池双卿身上,勾唇一笑,道:“这不是池姑娘吗?怎么还有脸回来?”

池双卿眸色一沉,不愿搭理她,“刘姑娘,还请让让。”

刘云晴脸上笑意一收,眸中府上三分冷气,“你还敢回来?贱人!”她咬牙切齿,目光落在对方妍丽的容貌上,眼中嫉妒之色沉浮不定。

她今天不过想出来散散心,因着之前那事儿,被刘夫人关在府中,今日好不容易出来,没想到居然遇到这个让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的贱人。

脑中闪过早晨匆匆一瞥见到的韩大公子,刘云晴心口一热。略带娇羞的咬了咬唇,和韩大公子比起来,她表哥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只有她才配得上韩大公子,池双卿这个贱人怎么配?哼,待她嫁给了韩大公子,成了国公夫人,定要让这些欺负她的人不得好死!

池双卿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急着去郑府,不愿与她过多纠缠,面上逐渐露出一丝不耐烦,“刘姑娘,之前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中应该最清楚,我不与你计较,还请你不要不识好歹。”

“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刘姑娘,我不是你娘,不用捧着你吧?你若是想让人奉承你,怕是找错人了。还有,我真的有事,请让开。”

“你......你们给我把她抓起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刘夫人生怕女儿去了府外被欺负,因此每次出门都给她安排了五六个丫鬟,还有四五个婆子跟着,声势浩大。

听见姑娘吩咐,几个婆子相视一眼,张牙舞爪的就向池双卿两人扑去。

池双卿面色一沉,扯着红月往后一躲,抬脚踢了出去。扑上来的婆子顺势一翻,手脚并用带倒其他几个婆子,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红月睁大了眼,张大嘴巴道:“姑、姑娘?”这还是她家姑娘么。

池双卿也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脚,还扭了扭,确实是她的脚啊,可她、她没用力啊!

几个婆子还在不停的翻滚嚎叫。

刘云晴余光瞥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动作,气愤的扭着绣帕,“没用的东西,还不滚起来。”真是丢死人了!

池双卿轻呵一声,反应过来了,目光好奇的落在几个婆子不自然的脸上,勾唇一笑。“刘姑娘府上的婆子还真有意思。”

那几个婆子灰头土脸的缩在一旁,低着头直愣愣的看着地上,好似能盯出花儿来一般。她们苦笑的相视一眼,这也没办法啊,这池姑娘她们可不敢惹哟!

也就姑娘还看不清形势,这几日府中风声鹤唳,不就是这池姑娘的姘头带来的么?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哪敢触贵人的霉头?

“你、你给我等着。”丫鬟婆子不中用,刘云晴气红了眼,只觉颜面大失。

“我等着呢,不过劳烦刘姑娘挪一挪你着娇贵的身子吧,挡路了。”她清浅一笑,看着气的跳脚的某人,心情大好。

红月扶着她,得意的对着刘云晴道:“姑娘,这边请。”那声音大的站在几米外都听得清。

池双卿任红月搀扶着,嘴角带笑的从刘云晴身旁走过。那些站在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立即后退两步,让出道路来。

“刘姑娘再会。”淡淡一笑,留给刘云晴一个婀娜的背影。

刘云晴紧握着拳,原本清澈的眸子被怒火集满。

“啊——”

“姑娘——,小心!”

刘云晴看了看自己的手,失去理智的大脑也清醒过来。看着摔倒在地上的人,她哈哈一笑,大声畅快道:“活该!”

伴随着红月惊慌的尖叫声,池双卿只觉背后一个大力,身子不受控制的扑出去半米远。骨头撞击在地上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两耳发鸣。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红月恶狠狠的瞪着刘云晴,扶着池双卿从地上站起来。

池双卿拧着眉,手臂上疼的青筋直跳,暗道果然不该得意。半响待身上痛意消退,她站直身子,甩开红月搀扶着的手,冷着脸一步一步靠近刘云晴。

刘云晴得意的笑一收,脸上霎时一白,目露害怕的往后退了退,“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知府千金,你、你......”

“啪——”

一声清响,刘云晴伸手抚着脸,愣了半响才好使回过神,不可置信道:“你敢打我?贱人,我打死你!”

“我一再忍让,是你欺人太甚!”池双卿握住她扇过来的手,狠狠往后一甩。刘云晴一个踉跄倒在丫鬟身上。

“这一巴掌是还给你的,若我是你就好好待在府里,毕竟你这知府千金也该到头了。”她眸中带着一丝不屑,“人蠢可以,但连这点自知之明也没有,刘姑娘你真可悲!”

“你、你什么意思?你嫉妒我?”

她好笑的看着对方,摇摇头,“呵,你好自为之吧!”不欲再与她多说。

刘云晴看她要走,甩开丫鬟的手,一把上前拉住她,道:“你还没说清楚,不准走!”

“滚开。”甩开她牵上来的手,目光冷冷的看着她,“刘姑娘若有疑问不如回去好好问问刘大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刘云晴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压制住了,不敢阻拦,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开。

“你......”刘云晴气急,突然一巴掌扇在丫鬟脸上,“没用的东西,回府。”

丫鬟红着眼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的追了上去。

......

摆脱刘云晴后,两人沉默的向郑府走去,到郑府时正好看着子规带着将士将郑府围了起来。

子规看到池双卿,正要行礼,目光突然落在她衣袖一角,忙道:“表姑娘,您怎么来了?您身上这是怎么了?”

池双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裳,道:“我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对了,我得到一些线索,想进去看看,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破坏里面的东西。”

子规面上带着一点犹豫,转瞬想到公子对表姑娘的种种妥协,一挥手让将士打开了门。

守门的将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小心的瞥了眼池双卿,心里嘀咕着,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她一路向书房走去,脑子里回响着齐夫人的话: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看书倒不用这些阴谋诡计。

看人不能看表面,看书可以看表面?是这个意思么?

她对红月道:“咱们今日就找找这里都有些什么书?你把每本书的名字都记下来。”

“是,姑娘。”红月听话的点头。

两人各自拿着纸笔,从头到尾将每本书的名字一一记下。

弄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堪堪弄好。池双卿接过红月手中写着名字的纸,细细看了起来。

上面大多是《地理书》、《地记》、《方尺土》、《京兆方物志》,还有许多游记,包括《行记》、《鸿游记》等等。

她拧着眉,小手下意识的扯了扯胸前垂着的秀发,哀嚎一声,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啊!

红月同样垂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些听不见的话。

这些书到底有什么联系呢?她一个一个的看过,手指敲击这桌面,发出蹬蹬蹬的声响。

红月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扭了扭身子,僵硬的脖子发出噶咋作响,可算舒服了。“哎,这些人藏个东西藏得可真严实,要是我藏到枕头底下就行了,哪像这些官老爷。地理地理,莫不是藏在地里面?”

她随口一说,却让池双卿灵光一闪。

她急忙将写着数字的纸条拿出来,目光落在纸上的两个数字上,转瞬低头看着脚下整齐排列的木板,忙退到门口。

她第一次来到这房间就觉得的很奇怪,只是当时没想明白,如今总算明白了。就像她们池府,房间里的地板都是尽可能的取整块木头,可这间书房地上地板却是由大小相同的木板铺成,横向二十块竖向二十五块。

她从门口横着走了十七步,又竖着走了二十三步,对着脚下这块木板敲了敲,响起扣扣扣的声音。

眼睛一亮,有戏!

不过书房没有能撬开门板的工具,红月嘿嘿一笑,忙跑到厨房拿了把铲子回来。

木板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简单朴素的红木箱子。红月瞪大了眼,“我的个乖乖,藏的可真严实。”

池双卿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

箱子没上锁,轻轻一板就能打开。箱子中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池双卿打开,目光在册子上飞快扫过,突然睁大了眼,忙快速的翻了几页,心下大喜。

这里面记录着银矿每年炼银的数量以及参与官员所分的银两数量。

粗粗一看,这账本记录了不下十年的数据,每年银矿至少炼银十万两,十年那不是有一百万两?我的个天!

“走,咱们立马回去。”她将账本揣入怀里,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两人飞快的朝着客栈走去。

韩远朝不愿住府衙,便直接将客栈包了。此时他独自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杯青花瓷的茶盏,低眉沉思着。

“大公子,你回来了?”池双卿一眼就看到了堂中的人,激动的跑上去,忙道:“我今天在郑府找到一个账本,大公子你看看。”

红月福了一礼,将账本递上。

韩远朝剑眉微挑,唇角带笑接过账本放到桌子上。目光没看桌上的账本,反而伸手到她眼前。

池双卿僵硬着身子不知所措,视线直愣愣的盯着越来越近的手指,脸颊上一热。忙侧了侧脸,唤了声大公子。

鼻尖上被人触碰,带起丝丝痒意,她不由耸了耸鼻子。

“这是做了什么?身上沾了这么多灰尘。”韩远朝一声轻笑,指腹处沾上了一点灰尘。

两人低下头,才看到裙摆处沾了一圈的灰黑色印子。她本就穿着淡蓝的衣裙,下摆处的印子越发显眼。

都怪她们出来时太高兴根本忘了注意这些,哎,难怪那些守门的将士表情那么怪异呢,肯定以为她们干了什么呢。

她红着脸颊,糯糯道:“我们在郑大人书房地板下面找到这些账本的,肯定是蹲下去的时候沾到的。”

韩远朝嗯了一声,大掌抚了抚她秀发,“我让掌柜备了热水,让人先伺候你洗漱。”

池双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提起裙摆蹬蹬蹬跑上楼。

待人上楼,韩远朝拿起账本,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清神色。半响账本被他随意丢在桌上,冷笑一声。

将账本给了大公子,池双卿心中总算松了口气。洗漱完用了晚膳,她眼珠一转,打发走红月,两只小脚蹬蹬蹬的跑出房间。

来到大公子房前,她轻咳一声,推开门,正看到子规恭敬的站在下放,满脸严肃的说着什么。

她脸上一红,才想到这样急急跑来肯定打扰到他们谈事了,想退出去又不好意思,呐呐的站在门前。

“不进来站在哪儿作甚?”虽面无表情,语气却很温和。

子规脸上带笑,心里却嘀咕着,要是他敢这样保准被一掌拍出去。

池双卿呼出口气,低着头扭捏的走进去,小心的关上门。

韩远朝拍拍身旁的软塌,“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可是睡不着。”

她对着子规不好意思一笑,贴近他用一只手做遮挡,用生怕别人听到的语气小声道:“没,账本你看了吗?”

‘别人’子规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两天可真是闪瞎他的狗眼,难怪梓安不来非要他跟着来。

韩远朝眉毛一挑,对这样的说话方式很有趣兴趣,也靠近她耳边道:“这事我会处理,回去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她脸上兴奋的表情一垮,叹着气,“我买的东西都没了。”她准备带回去给娘和弟弟的,都被那些黑衣人给毁了。

“阜阳也有不少东西,我记得民安街有一家樟茶鸭就不错,还有新河街的干货铺子......”

说着说着两人就偏了话题,子规很想提醒一下他家公子,他们正在说私银案不是哪家特产味道好,可惜,他没这个胆子。

等看到表姑娘满脸欣喜的跑出去,恨不得现在就去大买特买的样子,不由深深佩服他家公子忽悠人的功力,直录他家公子可也是第一次来。

韩远朝瞥到子规奇怪的视线,干咳一声,道:“继续。”

子规从茫然的目光从脱离出来,正了正身体,垂首道:“仵作重新查了,郑大人确实死于他杀。”

“死因?”

“仵作在郑大人胃里发现了大量迷药,且鼻翼里有水迹,应该是迷晕后死于贴加官。”

贴加官就是用桑皮纸盖在脸上,再喷上一口酒,桑皮纸受潮发软,会立即贴服在脸上。如法炮制等用到差不多第五张,人就不动了,可谓是杀人不留痕。

不过因为郑大人中了大量的迷药,被贴加官时应该没有任何挣扎,这样让一些酒气停留在他鼻翼里。

“这手法倒是眼熟。”他曲指敲击着桌面,“明日让人将王师爷捆来。”

子规领命,见公子没有其他吩咐,悄声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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