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会伤感情，而是因为关系不错，彼此多多少少会互相博弈一番，对对方的习惯和风格都有一定的了解……越是这样的对手，越不好击败。

“你倒是不用担心会撞老对手。”步少锋一看知道傅嶒里在担心什么，脑域那个东西虽然是违法的，但是这人的性格，哪里会管违法不违法？既然有人用，他会用，不单止用，他还会拉着步少锋讨论。

也幸亏他能拉着步少锋讨论，并且被对方包庇了，要不然这事传出去说不定会被通报批评甚至被最高领导请去喝茶，最后加一连串的处罚。

“你这话里倒是充满了谜一样的自信，凭什么这样断言？”烟杆子从右手移到左手，傅嶒里非常没有形象地摊在椅子嗤笑道，“我的马甲数不胜数，你怎好说我不会遇熟人？”

因为对方不是人……步少锋这么想，但是他现在又不能说，只好粗着嗓子回答道：“反正我认为不会。”

“厚，你认为……”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可以吗？”冯田在一旁看着话题要偏，立刻出言阻止，可傅嶒里是谁呀，他哪是冯田能阻止的人，听到这话，立刻将脸转过这边。

“……看什么看？有这个闲工夫吵这些冬瓜豆腐花生米的问题吗？说正事！”这次冯田一点都没有示弱的意思，沉默了一下，居然呛了回去，“要么你别管这单子事，我随便结案算数，反正你也不怎么在意别人会怎么样。”

突然发飙，成功让傅嶒里闭嘴了，他转过头，靠着凳子默默吸烟。

步少锋轻咳一声，说：“你主要目标也不是来帮我们探案吧？黑曜石那件事呢？不去解决一下吗？”

傅嶒里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烟，伸出自己的手在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滑动着——想来是在独立视域里翻阅什么东西。看他这个样子，步少锋也懒得继续与之交流了，转过来对冯田说：“接下来你想做什么？说说你的想法。”

冯田挥挥自己的搜查令说：“现在我们成功立案，并且拿到了搜查令……”

傅嶒里挪动身体，轻轻哼了一声，这让冯田停顿片刻。他皱皱眉头，继续说：“我想光明正大的进一次阿克塞的屋子，带完整的设备和人手，再细致地搜查一边。”

步少锋点点头，说：“的确有这个必要，当时我们去的时候是晚，时间和允许带在身的东西都有限制，现在你能带着人进去，想必还会有别的发现。”

从对方的话语，冯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步少锋说这话好像并没有将自己加进去，于是出口问道：“你不一起来吗？”

步少锋摇头说：“我那边的事情也需要处理一下，所以不跟着去了。你领着小队的人，足够了。如果想要听听我的意见的话，等回来碰面的时候我们再说？”

“也行。”冯田好歹也有五年探案经验，独立探案少说也有二十多回，他不是那种对自己的实力完全没有信心的人，而且在抓细节他甚至步少锋还要强。

看了一眼时间，天色将晚，他站起身说：“要抓紧侦破这起案件，我现在带人去搜查。晚街道的行人不多，正好，不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注意。”说着他拿起外衣和包，往技术部那边去了，一边走还一边按着耳机说话，看样子是要去借器材。

搓搓手心，步少锋转向自己另一个拍档，那人现在依然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懒洋洋地用手在半空滑动和点击。

“咳咳。”步少锋轻轻咳嗽一声，可对方无动于衷，并没有回过头来。

“咳咳！”他加大了音量，这咳嗽声听起来无的可疑，然而傅嶒里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具有吸引力的东西一样，根本不想回过头。

“傅嶒里。”

“什么事？”他总算有了反应，不过姿势未变，只是发出声音表示自己在听。

步少锋抓抓头，说：“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那你说，我这边也有正事。”傅嶒里做了个一开一关的手势，然后继续在翻阅件。

步少锋捂捂嘴，沉声说道：的职责范围内，你不是之前总想知道我最近怎么偷偷摸摸到处走吗？我现在和解释是怎么回事。”

算摆出了两人的正业，傅嶒里依然没有回头，他只摘下了自己的一只无线耳机，说：“好了，我不会听岔的，你说。”

“你不能转过来吗？”

“我这边也有事在忙，不你那个什要轻松多少。”

“但是这个话题我不想在别人的地头讨论，我想换个安全点的地方。”

傅嶒里好像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撩起自己的刘海蹭到头顶用夹子定住，说：“那你等我五分钟，然后我们去找个警署要安全百倍的地方慢慢谈？”

他话里带着嘲讽，步少锋可以听出对方是真的不耐烦，而不是因为刚刚那点不愉快在赌气，于是他也抖开自己的通讯屏幕，进入等待状态。

一个小时后，步少锋的临时小窝。

傅嶒里展开长长的双臂，绕着空荡荡的客厅走了一圈，嗤笑道：“这是你说的，传说警署要安全得多的地方？”他凑到墙壁那边，用手指划了一下，举到眼前一看……灰尘搭配着一些细小的粉末，这个墙还是用的老方法粉刷，这些粉都飘出来了好吗？他快要窒息了。

“你少做那种夸张的表情，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的娇气吗？我现在的身份设定只能住这样的房子，而且我觉得还可以。”步少锋抱着手臂没好气地说。

傅嶒里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往洗手间那边走去了。过了一会，里面传出意料之的惊叫声。

步少锋耳朵一动，在惊叫之后，他好像还听到了什么淅淅沥沥的水声……“喂！你不会用别乱用！小心烫到手！”他马出声提醒，并且也往洗手间走去。

拐过走道的弯，他看到傅嶒里蹲在地，似乎在研究那个叫水龙头的东西。

“咳咳……”

“这个，这个叫水龙头，我知道。”傅嶒里笔画了一下，对着步少锋说。从他兴奋的眼神，步少锋硬是读到了一点鄙夷的意思……像傅嶒里这种生活在全智能化家庭，并且从小被灌输“科技是强大的力量”这一理念的人，估计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瞧不起这些老古董吧——即使看到的时候会因为没有亲眼见识过而显得有些许兴奋。

步少锋招招手，说：“好了，出去谈工作，别玩了。”

傅嶒里用手点点那个金属把手说：“这个，我还挺想试一试，一会你教我用。”

“知道了，出来。”说完步少锋转身往客厅走去。

这个房间里只有三张凳子，还都在房间里，步少锋想了想，脚尖一转，进了自己的房间。傅嶒里跟着他，探头探脑地也跟着进去了。

指指那张椅子，步少锋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床。

然而傅嶒里对那个凳子没有兴趣，跟着也坐在了床，在步少锋的身边。他拍拍这铁架床，看去颇有兴趣，还仰躺着感受了一番。

“你还在部队的时候，睡的也是这种床吧？看去方方正正的，真老土。躺着也硬梆梆的……喂，少峰，你躺在这面不会觉得屁.股的旧伤隐隐作痛吗？”毫不客气地评价着这个床的外表和品质，但是傅嶒里双眼亮晶晶的，明显对这床颇有兴趣。

“你不会也要说什么一会也要睡一觉试试的话吧？”

“有什么不可以，又不只有这一张床，你嫌和我挤一张不舒服的话，我睡面那张。”傅嶒里抬起手，指指面，笑着说，“这叫……舍友，对！”

傅嶒里父母一直秉承贵族教育的理念，从来没有给他灌输过任何“共用”的概念，从小是独立的房间，独立的床。学后也自己在外面住小套间，所以对于宿舍、舍友这种概念感到新，不怪。

他这个不喜欢和人共用东西的性格，还是步少锋从小和他打滚摸爬的过程给扭正的，如果还是他们初见时的那个样子，估计会变成那种坐椅子也要用手帕垫着的人吧？从军还留着这个臭毛病的话，估计谁都不愿意和他做拍档了。

虽说被矫正过，但是傅嶒里内心深处依然保留了不少“贵族教育”的东西，所以虽说在“爱”的支撑下，硬是跟着步少锋了一段时间前线，但是当他们到了可以选择去向的时候，他转身去科研部门搞开发，打信息战去了。

拿起身边的枕头，拍到对方脸，步少锋斥道：“别闹了，坐起来我们商量正事。”这么多年他们的相处方式因为傅嶒里的执意坚持，还保留着儿时的风格，这点有好处也有坏处，如现在这个瘫在床的男人一副不想工作，想找乐子的模样，让他头痛。

傅嶒里金色的眼睛偷偷瞄向旁边的人，他看去并没有生气而是解除了独立视域，在那个蓝色屏幕翻找着什么。揭开脸的枕头，傅嶒里“嘿”一声坐起，甩着那东西，轻轻打了步少锋脑袋一下。脑袋偏了几寸距离，又顶着枕头推回原位，傅嶒里按着这个枕头说：“反击！……军校那会儿，你会和同宿舍的打枕头战不？”

“唔，打……”步少锋随意地回答着，“打，还分组打。”

“那你老是赢吗？”

“废话。”

傅嶒里嘿嘿笑，小声说了一遍“老是赢”，然后把枕头抛回远处，凑近步少锋，看他屏幕的东西。

“城还真有恐袭？”

“嗯，要不我来这里干什么？”

“那两次爆炸……真的和你的目标有关系？”

“嗯……好了，是这个。”步少锋将屏幕的窗口拉大，然后点击播放，那影片正是当时清苑给他看过的那一个，急速的人影。“你怎么看？”

傅嶒里笑成一朵花一样，他重新点击播放，看着那个人影嗖一下从这边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屏幕，他说：“嗯？短跑冠军？”

步少锋意识到自己没有说出当时的客观条件，他指着那人的起点说：“这两个地点不在一层楼。”

傅嶒里慢慢收起了脸的笑容，他沉默了一小会，更加夸张地笑了，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极大取悦了一样，他揽住对方的肩头，高兴得手舞足蹈：“有趣，有趣！这个人或者这个东西，他到底在自己身动了什么手脚呢~”

傅嶒里将脸凑近屏幕，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这短短的视频，入迷一样的观看。

步少锋心想这家伙又来了，忙推开他说：“这个看过行了，你来听听这段录音。”说着他又打开了一段录音。

嘈杂的声音占了开头十多秒的时间，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笑……那个声音不像是正常人的声音，可能是使用的变声器。

声音的主人这么说着：“什么时候能到？”

一把年轻的声音说：“再给我一点时间，她还没有准备好。”

“那我姑且等着吧。”

“平原？”

“那边你不用在意，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然后录音结束。

步少锋看着身边细细听着的人问：“这个你能听出点什么？”

傅嶒里笑着说：“不如你先说吧，然后我补充自己的看法。”

步少锋点头道：“首先，这两个人我认为是下属的关系，要么是一人主导一人辅助的关系，反正第一个出现的声音是主导的那一方，这段录音很可能是两个人在汇报工作……可惜我的探子没有录到前面的部分。”

“嗯哼，我也差不多这样想，继续。”

“随后他们提到了一个ta，这个ta字到底是他她它的那一个，我判断不出来，但是主导者听到那东西没有准备好，表示自己愿意等，这说明这个东西较重要，他们愿意为了这个东西而等待。”

“嗯，继续。”

“然后是那个平原……还有那个‘你不用在意’，这个平原到底指什么地方，让第二个人这么在意，还要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单独拿出来询问。”

傅嶒里转动着自己的烟斗，说：“现在世较要紧的平原也那几个，红玉平原，加雷德萨斯平原，青羚地，旧自留地那几块……哦，还有那个。”

他用手拿着烟斗做了一个下沉的手势，笑眯眯地说：“最要紧的那个……oharya。”

“可以的话，我宁愿他们说的是自留地，而不是纽斯顿平原。”

“自留地那边那波人最近很老实，不像是要做什么动作的样子。”

步少锋叹口气，说：“我原本的线人已经殉职，留下了她的徒弟，现在是我在带着，那个小家伙说，青鸟认为这件事和纽斯顿有关系。”

傅嶒里的烟斗甩了个花，收回怀里放着，他笑吟吟的，没有像步少锋显得那么严肃，但是从眼睛能看出他并没有在笑。

和纽斯顿有关系么……最近潜伏在那边的那些暗桩一个一个被拔除，颖枫那边忙得是焦头烂额，这个昔日一同合作处理问题的所谓战友，看来是“变心”了。

变变吧，在相对和平的时期，两边翻脸是迟早的事。本来两大势力存在着不小的差异，之前能谈到一块去也只是因为有共同的目标罢了。

“这个百年庆，看来不好过了。”

“是啊，不好过。因为庆典在我们这边，为了避免出意外，那几个近三成的兵力过去援助，你那边也被抽了人不是吗？”

傅嶒里不愉快地一撇嘴，说：“如果不是我说自己必须有个泡茶的，只喝得惯那一个，他们甚至要把莉娜也抢了呢。”

作为晚辈，他们也不好继续说长辈的不是，沉默了一下，傅嶒里说：“你还有没有别的发现，没有的话我说说我的看法。”

步少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首先，我和你想的差不多，但是呢……我认为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合作的关系，也不是什么所谓下级……而是一人绝对主导，一人绝对服从的关系。”

步少锋一愣，绝对主导和服从……那和主仆有什么区别？

“你看，第一个人说过的态度足够高高在，他用了姑且这个词，你自己感受一下……然后最后那个‘好好注意身体’，少峰，你觉得他是在关心对方的身体吗？”

步少锋想点头，但是他回想那人声线平平，说着这种看似关怀的话，但是语气和“你去买菜”一样，所以他停住了自己的动作。

“不像吧？我觉得他的意思像是在说‘你不要把身体弄坏了，耽误工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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