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苍岑还继续忙着,言子清依旧按时上课,兼职,遛狗。许是某天夜里言子清没盖好被子,六月中旬,言子清突然感冒了。
天气热,人像是被放在蒸箱里,又感冒,简直是苦上加苦,更糟糕的是,言子清和父亲吵了一架,其实也不算吵,只是言父单方面的情绪宣泄。
言父发脾气的理由也说得通,言子清上了大学之后,几乎不怎么和家里联系,十天半个月也不给家里一个电话,也不要生活费,偶尔言父打电话过去问情况,言子清也说自己什么都好。
初始言父也尝试沟通过,是不是自己二婚让言子清觉得不舒服,某年过年,言父乘着自己妻子出门,敲了言子清的门进去。
那是个阴天,外头鞭炮声响,热闹得不行,言子清得屋子里却是冷清一片。
“你知道得,你妈去世得早,我还年轻,我得过生活的。”言父坐在床头,对着言子清语重心长。
“我知道,我没怪你”言子清没看言父,低头翻手里的书。
“那你怎么对你阿姨的?整天冷着个脸,不言不语的,你这……”言父说着,看着对面低头翻书一言不发的言子清,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气。
“和你说话呢!说话!”言父猛地站起来,抽走言子清手里的书,对言子清喊。
言子清被吓了一跳,嗫嚅着出声:”我……”言子清本想说自己原本就是这样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眼泪也不停地在眼眶打转,言子清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让自己哭出来。
“有什么事你就说,你和我沟通一下,好吧?你这样半天也憋不出来一个屁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事,你妈脾气不好,起码有事会说,你怎么回事……”言父越说越气,最后红着个脸摔门而去。
言子清最终还是没忍住,泪水糊了一脸,在房子里站了很久也没出声。
言父本以为自己的沟通有效果,结果当晚吃饭的时候言子清依旧冷着脸,气得言父直接在餐桌上发飙,碟子,筷子摔了一地。
言子清没说话,抢在张阿姨前面收拾出了碗碟。然后站在客厅,声音朗朗地给张阿姨道歉,说:“张阿姨,我对你和我爸的婚姻没意见,我挺祝福你们的,那会我在婚礼上写的词也是真的,同样,我也欢迎小志。”言子清说完,最终咬咬牙,又开口:“张阿姨,我不太会说话,如果让你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我现在给您道歉,希望你和我爸幸福。”
张春梅听了这话,心里跟明镜似的,立马打圆场。
“老言,你说你真是的,孩子就是这么个性格的人,不爱说话就不说话呗,你老叫人说啥啊,你这大过年的,噢,摔碟子摔碗的,搞得家里吵吵嚷嚷的,吉利啊”张春梅边说,边把言父推进了卧室。
窗外又是一阵炮响,小志手里捏着一盒摔炮探头探脑地进来,问:“姐姐,我妈呢?“
言子清有些疲惫地笑笑,指了指卧室。
小志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顺着门缝挤进来,又嚷:“姐姐,有饭吗?我饿了“
言子清刚想说我给你盛,就听见小志咋咋呼呼地说:”姐姐,你这手在流血啊”
手背被割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言子清下意识背过手,回应道:“没事“
后来言子清上大学,不联系,不回家似乎成为了常态,言父也懒得沟通,偶尔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过去,听着言子清没事没事的说辞气不打一处来,气极了,就在电话那头训人。
言子清心思重,被骂完的当天就失眠了。言子清躺在床上逼自己入睡,但几年前的事情就像是放电影似地一刻也不停地在言子清眼前放,放完了言父,就开始放言母,有几个瞬间,言子清觉得母亲尖锐地声音就像在耳边似的。
感冒导致呼吸不畅,头也昏昏沉沉,失眠又像是吊着你的精神,心情又因为回忆跌落谷底。越是这样,言子清越是想摆脱这些快速入睡,一晚不行就两晚,结果却适得其反。接连几天,言子清都连续失眠,整个人状态极差。
无奈,超市在六月中旬又搞了活动,言子清没法请假,只能每天靠咖啡吊精神。每天遛二毛倒是成了生活里为数不多地可以当作安慰的东西,二毛温顺,只要你抱着它它就会安安静静地呆着,治愈力max。
这天,言子清遛完二毛,给二毛倒好了狗粮,要出门了,言子清回头看了一眼二毛,空荡荡的房间,一只狗孤零零的站在客厅。
言子清觉得有点孤独,不知道是自己孤独,还是二毛孤独,最终言子清转了身,换了拖鞋,返回去抱了抱二毛。
苏苍岑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一人一狗抱在一起,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户洒下来,那个背影看着有点忧伤。苏苍岑觉得不该打扰,便轻手轻脚地在玄关处换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面还蹲在地上的人这会蹦蹦跳跳地过来,看着莫名可爱。
“刚来,抱完了?”苏苍岑笑着问。
对面的小人点头。
“抱狗还挺治愈的“言子清感慨似地出声,沉默了半响,又说:”二毛好乖啊,我抱着基本不怎么动。“
“狗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苏苍岑看了言子清一眼,发现言子清眼底一片乌黑,看着很疲惫。
“最近很累?”
“嗯”言子清又点头。
“累你可以在这休息一会,我等会送你回去。”
苏苍岑的声音像是春风一样,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作用。
言子清本来伸向玄关处的手又停下来,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二毛,又看了看苏苍岑,说:“那我再和二毛呆一会。”
言子清蹲在地毯上和二毛玩,看着二毛那双黑葡萄的眼睛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对苏苍岑说的那话她没说全,比起二毛,她更想和苏苍岑呆着,也不必很久,只呆一会,就一会。
只是言子清没有料到她那持续了几天的感冒和失眠早已导致她的身体不堪重负,伴着夕阳和这几日难得的平静,言子清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
苏苍岑洗澡出来的时候客厅寂静一片,本以为言子清走了,结果抬步到客厅就发现睡着的言子清。
缩成一团,和二毛的抱枕一齐躺在二毛的脚边,包得严严实实。
装修的时候为了方便在客厅铺了层厚厚的毛毯,地上倒也不凉,苏苍岑又害怕吵醒言子清,便也只是蹲着替言子清塞了塞毯子。
塞着塞着,苏苍岑就觉得不对,自己没有给言子清盖毯子啊,那哪来的毯子,只能是二毛,问题是二毛那来的毯子,狗窝里的吗?
苏苍岑塞毯子的手一抖,最终研究了半天,借着厨房的灯光才辨认出是自己卧室的毯子。苏苍岑本想奖励二毛一根肉肠,但抬起头才发现二毛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为我傻到给她用我的毯子了吗?“
苏苍岑默然,最终没收了二毛的肉肠,但可怜的二毛对这一切丝毫不知情。
言子清前半段睡得安然,后半段却做起了梦。梦里母亲冷着脸,责问为什么言子清没有告诉她开家长会的事,言子清手足无措,害怕母亲突然检查起她的成绩,也害怕母亲继续发脾气……
在这样的恐惧中,言子清醒了,入眼是一片黑暗。
梦里的恐惧像是还没有散干净的阴影,裹得她透不过气,眼前还有一片光亮,没来得及思考,言子清已经像那片光亮奔去。
厨房里的一人一狗听到声响,同时回头看。
那一刻,言子清的心奇异般的平静下来,恐惧消失殆尽。
“抱歉,我最近没睡好,不自觉就睡了。“言子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睡醒后的娇憨。
“那现在几点啊?“
“九点,你没睡多久。“苏苍岑继续盯着锅里的粉。
“噢“
“厕所在右手边,洗把脸吃饭。“苏苍岑关了火,低头拾掇餐具。
“好“言子清晃着脑袋去厕所洗脸,这面的苏苍岑摆好餐具,坐在餐桌前等着人开饭。
罕见的,这座房子里好像有了些生气,透露出些温馨的味道。
两个人头对着头沉默地吃饭,可空气里飘着令人幸福的气息。
苏苍岑喝了口水,问:“失眠很严重?“
“嗯,最近几天有点严重。“言子清看着苏苍岑喝水,也觉得自己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暗自感慨美色也并没有让白开水好喝几分。
苏苍岑看着言子清因为喝了口白开水而变形的脸,觉得异常好笑。
“厨房冰箱里有果汁,可以喝。“听到这话,言子清立马起身,一路直奔厨房。打开冰箱门,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问苏苍岑要不要喝。
“你喝吗?“言子清探头出去,没有人回答。
“你喝吗?“言子清又问,”苏先……“
“不喝,我喝水“
“噢“言子清对着一排饮料纠结选那个味道。
“葡萄好喝,但温让觉得猕猴桃好喝。“苏苍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听起来离言子清不足一米,言子清的脸在冰箱凉气的吹拂下依然保持着高温。
没有犹豫,言子清选了葡萄。
苏苍岑看到言子清手里的饮料,微微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