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安的侯爵府邸中,一个平民衣着的男人递进了要拜见侯爵大人的消息,近看这个男人,正是发生纠纷的那几个农民中最有主见最大胆的那个。

艾安正在小书房中研究着一本古书,听到消息后,便命伍德亲自去带过来。

伍德出门一看,这不是辛迪拉嘛。

“你不在救济院认真工作,跑来这里做什么?”伍德和辛迪拉也算是相熟了,救济院被国家经营之后,所有工人都保住了工作。

“当然是来向侯爵大人汇报工作的。”辛迪拉笑道,这里所有人都会称呼艾安为侯爵大人,可偏偏从辛迪拉口中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是个王元笑昵称。

伍德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带着辛迪拉进了小书房。

“来了?坐。”艾安自己往沙发上坐了,又示意辛迪拉坐下说话。

“你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辛迪拉开口第一句话就这样说话。

“我听说了,你办的不错。”艾安表示非常满意。

艾安悄无声息的在圣教堂查阅过所有的土地统计信息后,圈定了那一片土地。

那片土地是沙吉伯爵的产业,但是为了逃避缴税,沙吉伯爵弄贿赂了主神侍胡浓拜辛·什古恩,弄虚作假没有记录在册。而且,那片土地正好还没有开荒播种,说它无所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艾安故意安排辛迪拉小范围的散布消息,说那一块土地无所属,带着几个一无所有只求生存的农民去实地看地。这个纠纷务必要闹到主神侍跟前儿去,艾安亲口保证那些农民一定能得到那块土地的。

“可他们要是背后算账,找到我,再追查到你的头上,你会很麻烦的。”辛迪拉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藏在陛下身后参与政事这么多年,也没给人留下什么把柄啊,区区几亩田地,还牵扯不到我。”艾安自信的说着,又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你和那几个农家汉都不会有事儿的。”

“你也太乐观了,他们不会就这样吃个闷亏的,肯定会动手查清幕后之人的。”辛迪拉有些着急。

“放在往常,肯定是你说的这样,可我们的主神侍阁下马上就会自顾不暇了,他没心力来查这桩小事的。”艾安确信的说道,转而看向辛迪拉,这才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

“不说这些了,你最近怎么样?在救济院过的还好吗?还有没有独自跑出去喝酒?你要是再酗酒,工作可就保不住了啊。”

“嗯,挺好的,多谢你给了我这份工作让我安定下来。酒已经不喝了,把她放在心里就好了,总有一天,我会遇到可以相伴一生之人的。”辛迪拉说道:“只是,你也不是无缘无故的给人恩惠啊,居然让我替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后悔了?还想做回你的赏金猎人?”艾安笑看着眼前的男人,辛迪拉变得开朗了许多,已经几乎没有之前的阴郁忧思了。

辛迪拉被艾安问的滞了一下,连忙否认:“那倒没有,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做好你在救济院的本职工作就行,剩下的事都是陛下要操心的,我们等着看热闹就行了。”艾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所有人都说你是靠着愉悦男人的功夫爪巴上了侯爵之位,我就偏不信。如今看来,还真没错,你果然是陛下身边最得用的男人啊!”辛迪拉放松了下来,笑着抿了一口茶。

“你这话说的真是有够难听,”对辛迪拉这似夸似损的话,艾安并不生气:“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好几遍了嘛,陛下就是为了罢占我才封爵的。”

“那你不是也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嘛,‘你真以为国王陛下会封赏一个只会靠身体上位的人吗?’”辛迪拉用艾安曾经的原话反问。

在辛迪拉看来,艾安就是当局者迷,他只看到了国王陛下对他的粗暴和无理,却完全没有留意到国王陛下对他的偏袒与维护,他完全没有想到一切的根源是因为爱和能力,因为想要得到和保护那颗至真至诚却千疮百孔的心。

这话从辛迪拉嘴里说出来,艾安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吗?

除了因为那副躯壳,还为了什么呢?他不就是把他当成异性吗?他还嫌他不能为他繁衍后代!

有些什么东西在艾安的潜意识里跳动着,却挣脱不开几年来无比牢固的束缚。即便是这些日子难得的和睦相处,也没能打开艾安心中的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随便给一点好脸色随便付出一些关心就能让他再次为他奋不顾身的跳下火坑吗?开什么王元笑?!

艾安胡思乱想着这几年他与巴达奥艾的经历,心情复杂的探手去端茶,却因为眼睛没有看向茶杯而失手碰倒了茶壶,一壶热滚滚的开水直接泼在艾安的手上,那只手瞬间又红又肿还起了成片的燎泡。

艾安一声不吭的缩回了右手,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伍德见状,马上疾步赶去取了烫伤药来,仔细的替艾安擦拭。

辛迪拉在一旁帮忙,看到艾安的右手疼的手指一颤一颤的,却始终皱着眉不吭声。好像,刚才被烫的瞬间,艾安也没有出声,正常的情况下,一般人不都是应该大叫一声或者大声喊痛吗?

辛迪拉忍不住戳了一下艾安皱着的眉头说道:“喂,臭小子,疼就说出来啊!”

臭小子,是之前上学的时候,辛迪拉和艾安相熟了之后,辛迪拉给起艾安的绰号,因为除了对朋友,艾安带着面罩的那张脸上表情很少。

每次有别人对艾安感到不满的时候,艾安那张脸就会很清晰的表明他压根儿就没把别人放在眼里,这样的表情让别人更加的恼火,有时会造成矛盾升级。

每次辛迪拉替艾安解围,都勾着艾安的肩膀,笑嘻嘻的喊他“臭小子,别总是到处树敌惹麻烦啊”。

辛迪拉记得,艾安上学的时候,虽然因为容貌丑陋成绩极好没有背景被其他人孤立取笑,但艾安从不任人欺负的,他有脾气有个性。

心里难过的时候,他是会诉说的,身体受伤的时候,他也是会喊疼的,和朋友一起相处的时候,也是会有说有笑的。

现在,这是怎么了?好像成了一个没有情感没有知觉的人。

伍德对辛迪拉这一句看似责备的关心非常赞同。自家主人从封爵以来就一直是个不会喊疼的人,不管遭受什么,不管伤的多严重,不管心里有多难过,他都是就那么无声的忍着。

只是,伍德比辛迪拉清楚的是,这些其实都是被国王陛下逼出来的。他们之间相互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相互伤害,你不如我的意,我不遂你的心,伤害的越深就纠缠的越紧,纠缠的越紧就距离的越远,距离的越远就抓的越牢,抓的越牢就抗拒的越深。

难得这段时间,国王陛下态度温和了许多,自家主人也有了些欢颜,偏偏带给自家主人阳光和温暖的爱丽丝就那么来的匆匆去的匆匆,让自家主人很是自责和难过了一阵子。

国王陛下难得如暖阳般的宽慰关怀自家主人,才过去没几天,又有了新的噩耗。最近几天隐约听说老王后物色好了哪国的一位公主给国王陛下做王后,这样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和睦。

“我没事,继续吧。”艾安简单的说道,示意伍德别愣着,接着擦药。

伍德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出神而耽误了擦药的工作,忙道了歉集中精神处理烫伤。伍德并没有把那个小道消息告诉自家主人,只是,凭自家主人的本事,怕是应该也听说了一两句吧。

伍德之前找了机会去找巴奥维问过的,因为只有巴奥维才可能知道国王陛下真正的想法,可偏偏巴奥维摇着头说“不知道,陛下一直没有明确的说法,似乎是并不反对”。

如此,伍德更不愿意在自家主人跟前提起这个话题了,自家主人也是会心痛的吧,独自闷在心里,一丝都不会表达。

艾安望着窗户,好像之前巴达奥艾也对他说过“疼就要说出来”,可是疼痛要怎么表达呢?哭泣?吵闹?报复?或者什么其他的?

伍德轻手轻脚的擦着药,艾安还是一声没吭。

为了能让艾安放松些,辛迪拉故意向艾安问道:“我说,你这段时间和陛下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还认不清自己的心啊?”

“就算我爱他,他也不爱我。而且,我不想再爱了。”艾安望着自己通红的手说道。这次,他总算是没有回避了,变相的承认了那份爱,对巴达奥艾的称呼还是“他”。

“你怎么知道陛下不爱你的?国王陛下亲口说的?”辛迪拉追根究底的。

艾安眼中微微闪了一下,巴达奥艾当然不爱他。巴达奥艾很快就要结婚了,与另一强国P国公主联姻。

这个消息,艾安还是在一些宴会上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各大世家差不多都知道了,可巴达奥艾连亲口对告诉他一声都不愿意,他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时丢弃的垃圾,谈何爱他啊!

辛迪拉那么直接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伍德忙拉了拉辛迪拉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又故意的说道:“辛迪拉,请你帮我拿一下这个药瓶。”

辛迪拉不是愚笨之人,却见不得艾安这般逃避,更见不得伍德这般由着艾安的性子回避现实,于是一边应承着给伍德帮忙,一边继续对艾安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国王陛下定下婚事了嘛,连街头巷尾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你伤心了吗?”

“就算是人尽皆知,陛下没有亲自发布声明,那一切就都只是妄言。”艾安端着茶杯,垂着眼睛收敛着神色:“只要是陛下的决定,至于我,无关紧要。”

该难过吗?该高兴吗?该去向巴达奥艾当面讨个说法吗?该与他人一样双手赞成满口称赞吗?艾安不知道,心里五味陈杂的很难受。

“那你要怎么办?”辛迪拉轻声问道:“若是真的,你一定会成为这场婚姻的祭品。”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执着于打探别人隐私的男人,真是怕了你了,每次见你都要跟我掰扯这些事情,你烦不烦啊?”艾安转换了情绪,对辛迪拉说道:“我这里有朱莉安娜的消息,你还想不想听啊?”

“真的吗?快点跟我说说,快点。”辛迪拉很容易就被艾安转移了话题。

“她已经平安到达O国了,半个月之后,她的丈夫举办登基大典,同时举办他们的婚礼,听说将会是空前的盛况。”艾安带笑看着辛迪拉:“你放心吧,她那么聪明能干的人,一定能站稳脚跟的。”

确认过艾安的伤势稳定之后,辛迪拉才离开了。临走时,艾安给了辛迪拉一张小小的字条,又小声嘱咐道:“把这些一点一点的透露出去就行了,你不用再出面了。”

再说巴达奥艾这边,故意在纠纷的那天去拜访了主神侍胡浓拜辛·什古恩,聊天攀谈,等待着闹大的纠纷,借机重新掌握土地的主动权,再实施下一步的计划,这场小小的不起眼的纠纷,只是巴达奥艾设计的一个非常细却很长导.火.索而已。

不过对巴达奥艾来说,这只是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艾安,就是他和胡浓拜辛·什古恩的那些看似无稽的谈话了。

那些话并不是巴达奥艾胡乱掰扯,他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试探一下是否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既然没有那个可能,那就自己继续去找机会去创造那个可能吧!

之后,到处都在因为土地发生纠纷,有了第一个例子,官府自然知道后面的案件该怎么处理了。也不知道这些你知我知天地地知的信息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胡浓拜辛·什古恩怀疑身边有内鬼,因为所有的卷宗根本外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利益受损的贵族们纷纷向主神侍胡浓拜辛·什古恩问责,胡浓拜辛·什古恩想要揪出身边的内鬼,可总也没有眉目。

很快,巴达奥艾就面见了首相吉内仲辛·首维利,让他全权去负责土地的事项。吉内仲辛·首维利自然懂得国王的用意,马不停蹄的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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