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名那赫然写着“京木”二字。

马其睿居然用了他名字中的部首!

他早就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这张薄薄的纸片如烫手山芋一般,让林景杭直接就甩了出去。

林凌瞧他动作如此之大,脸色又沉了几分,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之感。

林景杭回过神来,也惊觉自己刚才动作实在不妥,便开始找话填补:“父亲,儿子是被冤枉的!大姐姐是我的亲人,我怎会下如此狠手!”

林辞月垂眼喝茶,这话听起来可真是刺耳,得亏他们是“亲人”,若是不熟的人,她现在是不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林辞月轻笑一声,目光又在萧姨娘和林辞烟身上转了一圈:“我也觉得弟弟平日里只会欺负弱小,这种事情你断没有勇气做的。”

“你!”林景杭被她讽刺的满脸通红,偏偏不管是承认还是否认都是错的。

林辞月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只可惜这‘京木’二字指向性太强,证人又说当天确实看见了林家大公子,那就请弟弟解释一下吧!”

林景杭眼睛一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我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事又不是我干的!”

林景杭在林家无法无天惯了,林凌就他一个儿子,平日再气也不会怎么着他,林府上下谁都不敢得罪这位小少爷。

他脾气上来自然也就嘴硬了。

萧姨娘比他有眼力见,知道这件事不是闹笑话的,赶忙拉了一把他。

林景杭抬头看了一眼林凌几乎黑成锅底的脸又气呼呼地来了一句:“若是我干的,我怎么会留与自己相像的名字,这一看就是有人陷害我,大姐姐不能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事就算到我头上吧?”

林辞月觉得林景杭别的不会,这狡辩的能力跟鱼在水中一般。

她早就料到他不会这么轻易说实话,甚至林凌看似站在她这一边,完全是因为她先入为主提前将证据给了他,现在听林景杭解释完,也开始犹豫了。

“辞月,昨日之事确实有些蹊跷,但刑部的小唐公子不是已经抓住绑匪了吗,想必很快就能给你一个交代,景杭虽然平日有些没个正行,但他断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今日这样着实有些咄咄逼人。”

林凌这话是压着气说的,看起来像在给林辞月面子。

也是,毕竟以后她是尊贵的镇国侯府世子妃。

林辞月本就没对林凌抱有说出公平的话的期待,倒是林夫人眉头紧锁,强抑着替她说话的冲动,身子似乎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旧疾复发。

林辞月真不是故意这么狠心,一次又一次地将血淋淋的真相剖在母亲面前,她只知若不能让母亲对他们心死,未来死的就是她!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林辞月这才起身,原本停留在脸上的笑意全部收回,连眼神都不带一点温度。

“林景杭年纪小不懂事,那林辞烟呢,萧姨娘呢?”她往他们的方向走了一步,“你们难道没有默认他做这样的事吗?”

林辞烟红着眼圈,双手紧紧拽着裙摆,像是一朵在风中缭乱的小白花:“姐姐你在说什么,我理解你的感受,因为这件事你受惊了,但,你不能迁怒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啊!”

林辞月一点不吃林辞烟这一套:“无辜?如果没有这份证据,我可以将昨日之事与丽安城之前两起绑架案相提并论,可是现在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目的不是为了要我的命,而是毁去我的容貌!”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容貌尽失,自然就无法嫁入镇国侯府,可沈家与林家联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不嫁,”林辞月已然走到了林辞烟面前,她身材高挑,此时更是盛气凌人,“妹妹你说该是谁嫁呢?”

林辞烟死死地摇头,甚至被林辞月逼得步步后退。

萧姨娘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嫁进镇国侯府本就千夫所指,若不是因为老爷,你怎会得如此好的归宿,你不感激就罢了,还诬蔑弟弟妹妹,当真是心肠歹毒!”

萧姨娘颠倒是非的本领每次都能让人大开眼界。不过她正好把林辞月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姨娘虽然说话难听,但这前半句话说的不错。丽安城倒真有一位姓马的豪门小姐心悦沈小世子,刚好她弟弟和林景杭还是很要好的朋友。这一点父亲也是知道的。”

果然,林凌立马就明白过来:“兵部尚书马涛的小儿子马其睿?”

“正是,证人跟我说当日就是马其睿的小厮传的口信。若是不信,自可去打听一二。”

林凌听到这里,已经将这事的前因后果猜出了七七八八,他一掌拍向桌面,差点将茶杯打翻。

“胡闹!你们居然能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自己的姐姐!”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我是被马其睿逼迫的!”

林辞月冷笑:“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吧?需不需要让你们对薄公堂?”

林景杭听林辞月将马其睿牵扯进来就知道这事情已经毫无旋转的余地。

此刻不知是恨马其睿做得如此狠绝还是气自己居然就这么信了他的话,弄得现在进退两难。

林辞月又看向林凌,行了个礼:“女儿从来都将弟弟妹妹们当做最亲的家人,却不料人心隔肚皮,他们因为嫉妒就做出如此卑鄙之事。这不光有违父亲数十年如一日的礼法教导,更是全然不顾尚书林府与镇国侯府的脸面。若是让小唐公子查明真相,等丽安百姓都听到这起全无道德的事件,父亲该如何立足于朝堂?”

她故意将这事说的严重,上升到极高的高度,同时也为自己擅自找寻证据做了解释。

林凌看着那边瑟瑟发抖的三人,再对比行事周全的林辞月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还是月儿想的周到,爹错怪你了!”

“来人,将这不孝子带回房间,这书院我看从今日起不必再去了,就在府里给我背四书五经,什么时候将这一身反骨正过来,什么时候再解除禁闭!”

说罢又指着林辞烟道:“即日起,你去祠堂给你姐姐抄经书,等她成婚你再出来!”

这是林辞月记忆中林凌第一次惩罚他们姐弟。

萧姨娘如坐针毡,急忙恳请:“老爷,您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一些,他们还只是孩子,这次只是一时鲁莽,绝不会有下次......”

“你还想有下次!”林凌气急败坏,“这次若不是月儿命大遇见小世子,你叫我以后怎么给镇国侯交代!”

萧姨娘矢口否认:“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凌越听她辩解越生气:“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我真是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点!我不光要罚他们,我还要罚你!连孩子都管不好,还管什么内府!今日内府职权交予夫人,你也好好闭门思过!”

“父亲英明。”林辞月施礼,之后看着那跪地的三人道,“还望姨娘与弟弟妹妹们莫要辜负父亲的一番心意,好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日后更加严于律己才是。”

林辞烟简直要咬碎银牙,但被她清冷的眼神一扫,又莫名产生一种畏惧的情绪来。林景杭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若非被萧姨娘死死拽着,定要说出什么再惹林凌不高兴的话来。

屋外夏意浓重,蝉鸣激昂,似是为林辞月的胜利呐喊。

日头正盛,她被这光刺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只觉身上无比舒坦,连日来的阴霾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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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就到了成亲的日子,这日子是宫内司天监算的一个黄道吉日。

林辞月前世的这一天过得极其憋屈,并没觉得这日子有多好,可这世不同,萧姨娘他们规规矩矩,除了脸色都不太好以外其他简直完美。

最重要的是,这一世她的心境完全不同。

上一世她无比排斥嫁入镇国侯府,而沈煜城对这桩婚事也极不满意,嫁礼因此也较为草率。

众人见风使舵,自然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看林辞月这个世子妃。

可这一世,她提前与沈煜城产生了纠葛,不管到底给他留下了何种印象,沈煜城在这嫁礼上倒是一点都没含糊。

前世给她打扮的人是画眉,但今日却是镇国侯府从宫中请来的宫女,听说是曾经为沈煜城的姐姐,当今的云妃娘娘成婚时做装扮的侍女。

林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意外,更别提林辞烟了,她愤懑地想着,明明这一切的荣耀都该属于她!

林辞月瞧着被这位宫女巧手打扮过的自己也有些晃神,她往常总是淡妆,今日冷不丁将本就艳丽的五官做了突出,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眼角上扬,平日里透着几分疏离的清冷眸子掺了贵气,越发美的高高在上,似乎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唇上的朱红色红的极其正宗,与来自南境的高级丝质做的嫁衣相辅相成。而嫁衣上绣着纷繁复杂的花样,巧夺天工。

头饰更是美轮美奂,分外夺目。

喜娘连连夸赞林辞月的美貌与气质,笑得合不拢嘴。

林辞月听着那些喜气的话感觉似梦非梦,虽然这一世依旧要嫁给沈煜城,但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早晚会改变结局。

吉时到,林辞月盖上了盖头,被林夫人她们搀扶着向外走。

刚坐进轿子里没一会儿,画眉忽然塞了一个东西给她,画眉语气带笑:“小唐公子托我将这样东西给你,说是小世子嘱咐的。”

林辞月听出来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不是我说,小世子也太贴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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