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清楚老鸨是怎样的人，阿谀奉承，见风使舵，见财眼开，只要自己等一等，等她把自己的垃圾话说完，自己把银子一交，撕毁了卖身契，自己就可以重新成为普通人了，就能有选择的权利了。

但……为什么明明之前听了也不会产生波澜的话，自己居然会还嘴，明明自己不抱任何幻想，却依旧不想有人辱他。

真是的，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自己就能实现梦想了，可是，到最后就只差了这么一点点。

夜莺看着躺在地上的老鸨屈辱地蠕动着，死命地捂着自己被钗子刺穿的心窝，眼神中充满着恐惧和不解，也许她到死一刻都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这个以前任打任骂的妓子几句就落到这种下场，到死都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居然只是被说了几句，就被妖附上了身。

夜莺笑了，止不住的大笑了起来，不对，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夜莺，而是“妖”了。

被妖附身的人，普通的刀剑难以伤到他们，而且会变得力大无穷，此时的夜莺，正肆意地屠杀，那些在背后总说些闲言碎语的妓子，脑袋被夜莺一个个捏爆；那些平时揩油，却总是装作正人君子的嫖客也被夜莺撕碎；那些以为有钱有权就能肆意妄为的人也被夜莺尽数虐杀。

硕大的青楼，此时却只剩下了数具尸体，除了趁乱跑走的人，青楼只剩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童正抱着盘子在角落瑟瑟发抖，眼中含泪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夜莺。

“夜莺姐？”

女童的声音，带着恐惧，也疑惑，她不明白那个温柔文静的夜莺姐，居然会大开杀戒，她也在害怕，害怕也像躺在地上的尸体一样，被虐杀至死。

只不过她并没有死，眼前的妖，或许是对她没有兴趣，或许是因为还残存着些许过往的记忆，她只是抖了抖身子，把当初准备赎身，现在却已经无用的银子抖落在地上，便离开了青楼。

……

夜莺还保留着些许记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放过那个曾经被自己抱过的孩子，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点记忆大概很快就崩坏吧，自己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妖”吧。

再此之前，自己还有想要杀死的人，虽然那两个人的容貌已经远去，但原本的家依旧还在那里吧。

成为妖之后，夜莺的速度变得比普通人快上了一倍还不止，甚至感觉不到疲倦，也正因如此，她很快回到了自己最开始的故乡――叶家村。

她不理解，为什么爹娘要把自己送到青楼，难道一家人不应该在一起吗？面对什么困难只要在一起就一定解决吧，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呀？

随着夜莺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与自己记忆中的相符，只不过当她终于来到过去的家时，她停下了脚步，原因并不是因为突然的怜悯，而是眼前出现了与自己记忆中不符的两个东西。

那是两个墓碑，不，那只不过是土包上插了两个简陋的木牌罢了。

但，夜莺找到了答案，原本已经忘却的回忆突然涌了上来。

那是两个看上去已经十分苍老的男人和女人，正留着泪把自己送进了青楼。

哈哈，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却忘了呢。

滴答，滴答，雨顷刻间落下，那个站在土包前的人好像是哭了。

大雨浸湿“妖”原本属于人的衣裳，同样浸湿的还有站在妖身后的一名斩妖人的衣裳。

“妖”也察觉到了身后的斩妖人，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出现定会有人来除掉自己，但她没有想到居然是他。

雨中，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就像当初的他们一样，只不过现在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斩不了妖的人，还敢跟过来？”

依旧是“妖”先开口，只不过这一次变成了讥讽，而斩妖人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拔出了自己的刀。

斩妖人的刀，是特殊的刀，是用专门对付妖的精金所炼，但斩妖人还是必须瞄准妖的要害攻击，因为妖是可以再生的。

年轻的“妖”和年轻的斩妖人，在雨中相互厮杀。

“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眼前这个天才的强大，费掉一个手臂，也仅仅只是换取了斩妖人脸上的一道伤疤，还是因为这个斩妖人不敢斩人。

“明明斩不了妖的你，为什么还要当斩妖人？”

“妖”感受到了羞辱，喊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而这一次斩妖人并没有沉默。

“因为，没人带我走。”

“妖”沉默了，她回想起了那个夜晚，眼前斩妖人的话：“明天，我要斩妖了。”

“如果，如果我当时说的是带我走的话，也许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吧？”

“妖”不禁这么想着，可自己选择一个人逃，却没有选择带着他一起逃，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跑掉。

“妖”不禁叹了一口气，脑海的刺痛，和逐渐不听使唤的身体，都预示着“妖”要变成真正的妖，既然这样，对不起了，只能让你继续走下去了。

“妖”再一次冲向了斩妖人，斩妖人的刀也再次挥向了眼前的“妖”，只不过这一次，妖并没有回避和防御，斩妖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长长的刀刺进了“妖”的心脏，就像她之前刺进老鸨的心窝一样，斩妖人的刀破坏妖的心脏便能除妖，但没有心脏的人注定会死。

斩妖人顿时变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干什么，只是把夜莺抱在了怀里。

“你这样抱着妖，也不怕被杀。”

夜莺的声音轻到好像要被雨滴的声音所遮掩，但她知道穆浩能听见，只不过穆浩只是在哭，看着眼泪在雨中并不隐蔽，夜莺大概也知道自己在父母的墓前哭了。

“抱歉了，只能让你继续走斩妖人的路了。”

夜莺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而穆浩只是紧紧的抱住她，就像他们第一次在遇见那样。

“你能叫一叫我的名字吗，其实我的名字叫叶莹……不是夜莺。”

“嗯，叶莹、叶莹……”

久违听见自己名字的叶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朦胧中好像有夜莺鸟的歌声在回荡。

他走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杀过一只妖。

因为他认为，杀妖和杀人无异，每杀一次妖或者杀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次诛心的经历。

他永远也忘不掉叶莹的模样，五年后，他遇见了一群游侠，并加入这个由花意绝组成的游侠联盟。

其实他加入这个组织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而是因为见到了她。

那个还没长大的女孩儿，她的眼神竟然和叶莹一模一样。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便决定留下来，守护着那个让他永远都忘不掉的姑娘，保护着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孩儿。

而那个女孩儿似乎也对他抱有好感，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远超出普通的男女之情，是一种无法言表的特殊情感。

他们对彼此之间都有着一种莫名的依赖感，似乎在二人相遇的那一刻，就谁都离不开谁了。

他是穆浩，

而她，就是花芽。

其实穆浩的实力很强大，但是他一直压制自己的修为，表现的平平常常。

甚至把武器也换成了一把长枪，他想忘掉曾经的自己，重新开始。

但是每当看到花芽的眼睛，就总是勾起他的回忆。

他知道，曾经的那一段经历，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现在，他目送着韩露登上那通往天上的门，他很羡慕，但并不向往。

因为无论天上地上，他所守护的只有那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韩露是幸运的，但是跟着她一起登上浮桥的人都是不幸的。

那些人在桥上还没走到一半，就全都化作枯骨，北风一吹，吹得粉碎，连一具完好的尸体都没留下。

看到其他挑战者的遭遇，再没有人敢参加试灵大会。

“师姐走了，能陪我玩的人只有你了。”花芽的语气带着感伤，抬头看着身旁的穆浩，轻轻地说道。

穆浩轻扶着她的额头，温柔的说道：“不怕，我会一直保护你。”

“以后我若是被妖怪抓走了，你会救我吗，妖怪应该比那些魔狼厉害吧？”花芽忽然开口向穆浩如此提问。

穆浩想也没想，轻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被妖怪抓走的，有我在，谁都抓不走你。”

“真的吗，可是这些年若不是韩露师姐一直保护大家，凭穆浩哥哥似乎并不能做到啊？”花芽的表情很认真，她是真的很担忧。

然而穆浩却依然笑着说道：“我的实力强着呢，以前只是深藏不露，等以后你会有机会见识我的真本事的。”

“哼，就会吹牛。”花芽根本就不信，她抬头凝视着天空，望着空中逐渐消失的那一座浮桥，叹息道：“看来从今天开始，我得努力修炼了。”

穆浩没有说话，心中却在默默感慨着：“我曾经也是一名斩妖人啊，怎么会打不过妖怪呢？现在，终于领会到临行前师傅说的那句话了。”

那时候，穆浩不敢斩妖，他那看着不怎么正经的师傅却让他去青楼去体验一番。

穆浩听从了师傅的话，在他临行前，却听到师傅发出的一声长叹：“物是人非，唯天地长久，岁月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