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

于政彬双膝跪地,右手捂着左手那切口平整的手掌,血虽已止住,但因为失血过多和疼痛,他本就白皙的脸,变得更无血色。

身体在轻微无力地颤动着,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能昏死过去。

“联系你的上司。”

沙发上,陈长安沉声道。

“我……我需要就医,送我去医院。”

于政彬望着地上的断指,却是并没有按照陈长安所说的去做。

现在的他,不光是身体剧痛,心也是被绝望笼罩。

身为一个狂热的科研分子,双手对他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半条命。

五指齐断,即便是接好了,也注定不能再如之前般灵活,这对他日后的工作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我再说一遍,联系你的上司!”

陈长安语气变得冷漠,他掐灭烟头,身体从沙发上站起来。

见陈长安起身,于政彬面色一变,只能颤巍巍的用手腕上的特工手表,接通了里面的通话线路。

很快,手表的显示屏变成了一张人脸,不过那人脸戴着一副白色小丑面具,叫人看不穿虚实。

“先生,先生救我。”

于政彬见显示屏中出现的人,立刻大声呼救。

然后显示屏之中的小丑面具人,只是淡漠扫了周围一眼,随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旁边的陈长安身上。

几秒钟后,那小丑面具人的声音,透过手表传了出来,

“好久不见啊。”

沙哑的声音,十分平静,甚至还带有一丝亲切感,仿佛陈长安真是他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寒鸦?”

陈长安瞧了那手表中的人一眼,立刻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墓碑的杀手,等级森严,上下级制度明确。

唯有顶层的金牌杀手,才能够佩戴白色小丑面具,这微笑的小丑面具,就是那个曾经,在陈长安手中逃得一命的影子寒鸦。

“你在安临市对吧,我会把你找出来的。”

陈长安淡然的说道,然而那平静的声音之下,却蕴含着他宛如深海一般的愤怒。

他曾立誓,不诛尽墓碑杀手,誓不为人。

整整三年过去,他的杀意和愤怒,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强烈。

“你见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显示屏背后的寒鸦,低声笑了起来,声音仍旧是沙哑难听,如黄昏中嘶鸣的老鸦。

“我宣告你的死刑。”

陈长安一字一顿,字句如刀,森冷的杀意,瞬间从他的身体蔓延而出,覆盖整个办公室。

这一刻,于政彬和秋若岚,皆是能够感觉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捏住了二人脖子。

“好,我们的较量,在三年后的今天,重新开始!”

显示屏那头,寒鸦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仍旧是没有情绪的波动,在这句话完毕,他便断了连线。

“你……你现在能放了我吧?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于政彬颤巍巍的说道。

看向陈长安的目光,就犹如看待一尊恶魔,眼眸之中,充斥着无比的惊惧。

一个人类,居然能有这么恐怖的杀意压迫,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杀戮过多少人,经历过多少修罗场,才能养成的气场。

“真的要放过他,你就不怕核心技术外泄?”

陈长安提醒了一声,虽然杀意尽数收敛,但是他的双目,一直看着于政彬,只要秋若岚一个眼神,他能直接料理对方。

“核心技术,他也只是懂得一部分……毕竟是秋氏的功臣,就饶过他一命吧。”

秋若岚无力的说道。

她又能如何呢?

学陈长安的风格,杀了于政彬,一了百了?

不,她下不去手。

在听到秋若岚的话之后,于政彬如蒙大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狂喜,连忙把地上的断指捡了起来,头也不回快步跑出了办公室……

秋若岚俏脸神色复杂,望着于政彬离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和陈长安说什么。

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家的威胁尚未解除,虽然他们陷入了沉寂,可是百年大族,就此消亡显然是不太现实,或许他们只是在等待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今,于政彬的叛变,让秋氏集团失去了半壁江山,这样的损失,简直不能用金钱衡量。

她的周围,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悲剧。

秋若岚俏脸苦涩,只能惨笑着叹息,不知该如何应对。

时间一点点度过,办公室内两人,沉默无言。

下午六点。

夕阳西下,阳光照射在秋氏大厦上,倒映出如血般殷红。

大厦门前停着一排的轿车。

秋若岚和陈长安,如往常那样下楼,上车,离开。

半个小时路程,风平浪静,安全到家。

一如既往地,车队停在豪宅前方,两人从车上下来。

秋若岚神色复杂地走向家门,陈长安跟在身后,淡淡抽着雪茄。

大厅内,晚餐已准备妥当。

七点钟,准时开饭。

“公司的情况,怎么样了?”

秋仁礼坐在餐桌正前方,担心的询问。

因为林家的原因,秋氏集团现在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虽然还不足以陷入财政危机,但是这件事发酵所带来的负面,却很难平息。

“公司的情况,不太好。”

秋若岚满面愁容,低声道:

“于叔,叛变了。”

“什么?”

这一刻,秋仁礼手中的筷子掉落,满脸的不可思议。

于政彬,叛变?

曾经和他在商界摸爬滚打,一同经历风风雨雨的好兄弟,居然叛变?

这一下子,让秋仁礼很难接受。

“那,你怎么处理他?”

过了一会儿后,秋仁礼才深叹一口气。

于政彬是他青年时的好朋友,一同打拼出秋氏集团这个庞大的家业,说实话,即便是知道他叛变了,秋仁礼也并不希望他付出什么代价。

或许心软,是这父女俩的通病。

秋若岚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无奈的道:

“我放了他。不过他的一只手,被陈先生废了。”

咚。

话音刚落,秋仁礼手不受控制的一哆嗦,打翻了放在旁边的茶杯,面色铁青的望向了陈长安。

在餐桌旁,陈长安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这目光,淡定地切下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咀嚼品味。

秋仁礼的脸色由铁青,逐渐成了涨红猪肝色,但是最终却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

废了于政彬一只手,这可是要了他半条命啊。

身为挚友,秋仁礼当然最清楚他的喜好,若是没了手,他如何能继续做研究,而且于政彬的性格是睚眦必报。

他一定会怨恨陈长安,甚至整个秋家。

兄弟反目成仇,这是秋仁礼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如今事情已无法挽回。

望着秋仁礼父女俩的神色,陈长安轻轻烟头,将口中的牛肉咽下,才淡淡道:

“秋先生,你应该知道,妇人之仁难成大事,他既然背叛了秋氏,理应付出代价,如果你要怪我,那也可以。”

此言一出,秋仁礼便是语塞。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明白。

可是,终究是手足兄弟啊。

千言万语,最终只有化为一声长叹。

于政彬,是秋氏的首席科研技术员,大半个秋氏的高科技产品,他都参与其中。

当然包括那个“项目。”

如今他的背叛,秋氏的核心技术,将会不受控制的外流,未来的秋氏,在高科技产品的领域,很可能跌落神坛。

废他一只手,这的确也是在不要命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了。

“那,原始的药剂,没有问题吧?”

良久之后,秋仁礼收敛情绪,再度问道。

这可是秋氏集团最重要的项目成果。

“原始药剂没问题,这是所有科研人员的心血,我锁在实验室底层,只有我的血液样本能开锁。”

秋若岚苦涩一笑,“但是这项技术,已经保不住了。”

这项技术,衍生出来的重塑温室装置,能够让秋氏集团独步天下。

可惜,现在这个梦想,怕是不能实现了。

虽然于政彬只掌握这个项目一部分的秘密技术,但这一部分,已足够影响秋氏。

餐桌前,陈长安面无表情,安静地进餐,没有再理会这父女俩。

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陈长安不在意秋氏会变成什么样,他在意的,只有今天上午和寒鸦的通话。

他们之间的较量,再次开始了!

这一次的墓碑,脱胎换骨,变得更加强大。

而他,积攒了三年的杀意和愤怒,也将令手中屠刀,更加致命。

……

深夜,林家古宅。

此时的林家,大门紧闭,从外院到内祠堂,一路白布高挂,哀声遍地。

祠堂已经重新修缮,染血的地面,也全部重新铺了一遍,周围墙体的血渍,也统统洗净。

偌大祠堂中央,横放着两口雕刻龙纹的大红木棺材。

二公子林策,老管家林彪的尸体,并排平躺于棺木中。

家主林世雄,穿着一身素衣,盘坐在两口棺材前,目光深邃,身体如雕塑,就这么坐着,望着。

不动,不言。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喝过一滴水,吃过一粒米。

他的脸多了很多皱纹,双目疲倦,原本的黑发,已经全部化为银色。

一夜白头,苍老二十岁。

连番丧子,让他悲愤欲绝,伤了心脉,所幸抢救及时,如今已无大碍。

林修源死了,林世雄的半条命没了,现在最后一个儿子也死了,等同于要了他最后半条命。

如今,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是一道仇恨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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