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说你和临秀姨都太纯善了!”静沅一边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来回搅弄,一边说道:“你设想一下,换作是你的话,会因为种种缘由,而在心中尚有深爱之人时,去娶另一个爱着你的人吗?”
“自然不会!”润玉正色道:“润玉并非三心二意之人,若是认定一人,此生便只会将身心都交与她一人,无论出于何种缘由,日后断不会再与旁人成婚!”
“嗯,这才叫真正的深情嘛!不过,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静沅摇了摇头,道:“从一而终这种事就连凡人也没几个能做到的,更不用说寿命那么漫长的仙神了。到底先花神已经逝去,水神虽和她有过情谊,但也没人能要求他为先花神守身如玉一辈子,当然,他要是真能做到,我也敬他是个真正的痴情人!
可惜啊,明明做不到如此,另娶他人了,还非要假装自己是个情圣,用冷待妻子的行径来彰显自己对另一个女子的深情,此等心性何其凉薄!
这么多年来,临秀姨因着与他的同门情谊和对他的一腔深情而一叶障目,竟丝毫不觉得委屈。好在经过这段时日的试探,我多少能感觉到临秀姨似乎对水神已经没有了男女之情,现在更多的只是同门之谊……”
“所以,我在想……”静沅若有所思地言道:“你说,我劝临秀姨同水神和离怎么样?”
“这恐怕不妥,上神婚盟,天命昭昭,岂能轻言和离?”润玉有些吃惊,同时心里又忍不住微微一动。
他想到了自己身上那背负了四千多年的婚约,这么多年过去,初立婚约时的期待和隐秘的欢喜早已渐渐消失,只剩下认命之感,也不再奢求能有一人陪着自己度过这漫漫神生。
可若是水神同风神和离了,那他是不是也就不必再背负这婚约了……
是不是……就能……
润玉看着眼前鲜活明媚到耀眼的少女,心中突兀地升起了一丝期待。
静沅则反驳道:“为何不能?临秀姨如今这般,与自己独身一人有何区别?她已经在这场错误中蹉跎了几千年,难道还要顶着这徒有虚名的水神之妻的名分蹉跎一生吗?
单是如此也就罢了,若有一天水神真的和临秀姨在一起了,才是最令人不齿之举!那算什么?愧疚之下的补偿还是感动之后的施舍?抑或者……随波逐流的将就?无论哪一种,在我看来,対临秀姨而言都是羞辱!
他凭什么想怀念先花神就怀念先花神,想回头和临秀姨在一起就回头和她在一起?凭临秀姨对他的爱吗?难道临秀姨就该无怨无悔地等着他回头,做他的退而求其次吗?他也配?!
我了解临秀姨,她虽然温柔恬淡,但也有自己的傲骨,她当初可以因为爱而和水神成婚,也可以在这些年里体谅水神忘不了先花神的心情,不争不抢地过着现在这种生活,只把水神当成亲人一样相守,但她绝不会愿意接受这种施舍似的感情!
临秀姨的内心远比她的外表强大,她会为爱付出、为爱坚守、为爱隐忍,但绝不会容许自己沦落到为爱卑微的程度,她不会去乞求水神的爱,如果不能给予她足够纯粹的爱,那她宁愿永远只站在亲人的位置上!这也是这么多年,她始终能保持一颗平常心的原因。
这样好的女子,岂是水神那种自私凉薄而又懦弱的伪君子可以配得上的!
原本我此次来天界一则是为了一个承诺,二则也正是为了此事。先前我不了解临秀姨同水神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不好贸然加以置喙,但现在既然知道了此中内情,我便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否则若是等哪天水神忽然‘回心转意’了,没得再恶心到了临秀姨!”
“只是,我有些发愁要怎么开口……”静沅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临秀姨问我年岁的时候,我就多说个几万岁,这样就能和临秀姨平辈论交,有些话也就能直说了,现在这样顶着小辈的身份终究是有些不便啊!”
“可是,静沅道友也说了,风神仙上对自身处境并无不满,且她与水神仙上多年情谊,非旁人可比,若你贸然提起此事,恐有越俎代庖之嫌。”润玉出言提醒道。
静沅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或许我不该多言,可这些年临秀姨待我一片赤诚,我做不到为了避嫌便闭口不言。而且,我是觉得不管说了之后结果如何,总该让临秀姨知道她的人生可以有另外一种选择,她可以为自己而活,没必要把一生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为自己而活,没必要把一生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不过才相识短短两日,润玉就已经算不清为静沅的所思所想惊叹了多少次,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豁达洒脱之人!这般自信张扬之语,是从来活得谨小慎微的自己永远也不敢想不敢说的。
润玉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无法成为这样的人,但却下意识地想要靠近这样的人,心向往之……
想到这里,润玉不再犹豫,开口道:“静沅道友此心,润玉拜服,既如此,润玉也不再多言。至于道友所虑不便开口之事,润玉倒是有些浅见。”
静沅心下一喜,忙问道:“是什么?还望夜神殿下不吝赐教!”
润玉沉吟道:“润玉以为,眼下风神仙上和水神仙上仍是各居一府,相安无事,静沅道友确实不宜在此时开口。再者,若是两位上神真的要和离着实兹事体大,并非是轻易就能达成的,恐怕尚需一个契机。是以,静沅道友不妨暂缓言之,静候时机。”
“嗯,夜神殿下言之有理!”静沅思索道:“只是,我不会在此停留太久,这契机何时才能出现呢?”
“契机……契机……”静沅低头默念了几声,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急忙又看向了润玉,问道:“对了,你方才说先花神同水神还有天帝之间都有过纠葛,那你可知……孰先孰后?”
润玉闻听此问,甚为窘迫,摇头道:“这个,润玉便不知了。”
静沅也知道自己方才那么问有些不妥,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想了想便又道:“我先前只听闻当今天帝是一条金龙,未卜他所修灵力为何系,不过夜神殿下你是水系,莫非天帝也是吗?”
静沅此刻心绪复杂,一时竟不知是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是否定的答复。
润玉虽然不解静沅为何突然又问起此事,但还是直言道:“并非如此,父帝是火属金龙,所修灵力是至阳至烈的金火两系灵力。”
先花神属木,锦觅属水,真身实则是一片霜花,体质极为阴寒,按此方世界五行相生相克之道来说,她……应当不是天帝之女……
不过,也不一定,夜神不就是水系吗?毕竟自己之前只是大略了解一下此方世界的五行之道,说不定是弄错了!
怀着这种侥幸的心理,静沅迟疑地开口道:“我对你们仙神父母子女之间的属性传承不太了解,不知若是你父帝同先花神之间……育有子嗣,会不会也可能像你一样是水系?”
润玉心下一紧,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沉声道:“不可能,必是父母之中至少一方属水,诞下的子嗣才可能会是水系,而据润玉所知,先花神属木。”
既然如此,那锦觅就只可能是——水神之女!
静沅心中先前差不多已经平息的怒火再次燃了起来,霍地站起身,咬牙道:“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无耻之极!他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原以为他虽然对不起临秀姨,但至少对先花神是有过真心的,不曾想竟也辜负了先花神!他怎么还有脸摆出一副对先花神情深意重的模样?”
“静沅道友……”润玉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静沅知晓此事不宜外传,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润玉,勉强朝他笑了笑,道了声无事,便站在原地思索起了这件非同小可之事。
她没想到,水神都已经与先花神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连孩子都有了,居然还能不负责任地另娶他人,以致让锦觅沦为了私生之女!难怪先花神要花界众芳主隐瞒锦觅的身世,还用封印封住了锦觅的真身!
若不如此,锦觅的身世一旦暴露,先花神和锦觅会沦落到何等尴尬的境地,临秀姨这个嫡妻又会陷入何等难堪的境地,都是不难想象的!
至于水神,虽然他十有八|九不知锦觅的存在,但也掩盖不了他的负心薄幸!若他有足够的担当,既与先花神有了肌肤之亲,不管有没有孩子,都该负起责任,那样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静沅转念一想,如今锦觅忽然来到了天界,她的真实容貌又与先花神那么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认出来,一旦她身份暴露,定然会认父,届时临秀姨该如何自处?
这下,原本听了润玉的话,确实打算缓缓图之的静沅当即决定,和离之议还是越早同风神提越好,千万不能等到锦觅身世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