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是块说一不二的硬骨头,方才虽然笑呵呵的同她说事,看上去好像脾气很好,挺好拿捏的样子,但几番交战下来,徐幼清发现有情绪波动起伏的都只是自己而已。
凤翎是个局外人,她很清醒,把自己摘得很清楚,不会因为她无端的发怒而被带动情绪,自己在凤翎面前,就像是一条奔腾涌进的溪流汇入了海面一样,瞬时间就被吞没,化为了一片宁静。
直到这会儿提及账面数额的时候,凤翎才收敛了笑容,肃然看着她,徐幼清撇一眼守在凤翎身边的流尘,握紧了拳头。
刚才她把话说得那样硬气,其实就是想在凤翎跟前逞一时嘴快。
看见凤翎腰间的挂牌以及守着她的流尘时,徐幼清脑子里那根被舞姬气得绷紧的弦才真正的断掉了。
云曜就那么着紧她?!
还得派个护卫这般寸步不离的保护着,怎么,这府上还能有人要把她吃了不成?
每一点看似随心的安排,都能够刺痛徐幼清的心,她在其他女人面前,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她只是不明白,凤翎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居然能让云曜把她留在了身边。
因为不知道,所以觉得凤翎充满了太多未知的威胁,强悍的话语下,藏着的全都是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两人僵持了片刻,凤翎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见徐幼清不说话,也不打算这么耗下去,反正解决的办法她已经提了,徐幼清对她的事情了解得不够多,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得到的这个权力,她忌惮云曜的心思,就会忌惮自己,绝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跟自己硬碰硬。
若是真在云曜跟前闹开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徐幼清比凤翎在乎,就注定了她处于劣势。
况且,凤翎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云曜把这事交给她的时候,提过近来太烦人的事,想必徐幼清与这些女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调和不行的程度了,大家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数,凤翎出现在这里,云曜的意思如何,也够徐幼清好好品一品的。
眼见凤翎不再废话要往回走,徐幼清盯紧了凤翎的背影,在她快要走出院外的时候喊住了她:“等等!”
凤翎回眸。
徐幼清侧脸对身边的婢女说了几句话,随后那个婢女便跑回屋里,很快又拿着个东西出来了。
徐幼清接过婢女递来的一对手镯,神色阴晴不定的抚摸了一会儿后,快步走到凤翎跟前,塞给了她。
“胭脂布料钱也是省不得的,每月月银我自己尚还紧巴巴的呢,你再给我扣些,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徐幼清深吸口气,环过手臂,“喏,这对手镯是我自己带到府上来的,你拿着吧,镯子是上好的红玉打磨出来的,虽说年岁有些久了,款式也老了,但也是值一些银两的,你这样身份的,怕是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吧?至少能抵好几年的鱼料钱了,你拿了镯子,往后不许再来我跟前提这点事。”
凤翎打量手里的这对玉镯,她自小看着各种各样的宝贝长大,徐幼清拿出手的东西想要唬她是不能够的,诚如她所说,这的确是红玉打磨出来的,只不过不是什么上好的红玉,顶多算是中等,十年前的时候红玉便已经不怎么值钱了,她这对镯子拿去当,最多也就几两碎银。
付鱼食的钱自然是够了的,可够不够得上好几年,便另说了……
凤翎盯着手里的镯子看,她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些话不太好说,这镯子她其实不太想要的,典当麻烦,还不如让徐幼清直接拿钱出来。
凤翎沉默的功夫里,徐幼清又皱眉道:“我还能唬你不成?瞧你这一身素净打扮的,我随意一件首饰也够你填账的了。”说完,徐幼清又从自己头上拔了根簪子下来,插到凤翎的发髻里,“这下好了吧?你今天也算帮了我的忙,就当是两清了。”
徐幼清想堵住凤翎的嘴,不愿意自己的东西被苛刻下来,想必是来了府上之后一直行事作风比较霸道,要是突然少了东西会引起其他女人的注意,徐幼清自然不能忍受,况且凤翎这么一个后厨房的丫头,识什么货,给她这么两件首饰,足够让她动心了。
给完首饰,徐幼清便开始赶人,不给凤翎拒绝的机会,说自己累了要歇息,转身便走。
流尘盯着凤翎头上的簪子看了会儿,轻声道:“刘叔识货的,咱们拿去给刘叔瞧瞧吧,她要是糊弄你,我就去把门踢开!”
凤翎抬手拔下簪子看了一眼,不如她头上那根紫檀木的,但也不算是什么糊弄人的地摊货,凤翎把簪子和手镯一起放进衣袖里:“不用劳烦刘叔。”
流尘见她心里有数,也就不那么烦躁了,日头毒辣,晒了那么会儿背上已经开始出汗,伤口隐隐发痒作痛,流尘有些难受。
刚才一门心思在防着徐幼清上,倒还好,这会儿放松下来,便有些忍不住了。
凤翎装好东西,抬眸看流尘,正想说再去别人那里转转时,捕捉到了流尘一闪而逝的奇怪表情。
见凤翎看过来,流尘立刻露出一副轻松模样,但凤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流尘绷紧了后背,不自然的笑:“没有啊,我没有不舒服,你方才说还想去哪里转转?走吧,咱们再去看看。”
凤翎盯着他眼睛看,看得流尘又心虚又紧张,一紧张,后背的痒痛就像是放大了无数倍往脑子里钻。
实在是忍受不住了,流尘咬紧嘴唇拧巴了一下身子,声音弱下来:“出汗了,伤口有些难受。”
凤翎叹气,拽了一把流尘便往回走:“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流尘想解释,又听凤翎道:“我不值得你信赖么?那又为什么要替我受罚?什么话都藏着掖着,还算什么朋友?”
流尘心里一紧,伸手拽住凤翎的衣袖:“令羽,我是怕你担心才没说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凤翎没吭声,也没停下脚步。
流尘有些着急,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是不是生气了?”
凤翎闷声道:“没有。”
流尘:……
明显是气着了。
流尘拽紧凤翎的衣袖,他不动,凤翎也实在扯不动他,最后只能无奈的回身。
“我以后不舒服一定都告诉你。”流尘郑重的保证,随后眼神又变得可怜起来,“你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