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得。”凤翎跟在后面，闷声回话，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猜的。”

不知道是信了凤翎的话还是不想在路上讨论这个问题，云曜独自举着两只兔子在前面走，没再开口说话，显得画风有些诡异。

飞影原本是自己一个人在后头跟着云曜的，这会儿多了个凤翎跟他并肩走，飞影抬眸看看云曜的背影，又扭脸看看沉默的凤翎，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既然不认识，那怎么认出来的呢？

飞影想听，可云曜偏偏到了这时候又不问了，忍得难受，飞影干脆自己绷着脸拿手肘戳了戳凤翎。

凤翎狐疑的看过来，飞影一脸别扭的皱眉，往凤翎那边歪了歪身子，压低声音道：“你没见过，你怎么敢胡乱猜测？”

万一猜错了呢，那岂不是很尴尬？

凤翎冲飞影笑笑，轻声道：“飞影大哥且看看徐姑娘便晓得了。”

飞影：？

晓得什么？他应该晓得什么？

原以为点到为止就能明白，可看飞影这一脸疑惑的表情，凤翎便知道他想必是没有领会到的。

不过也是，就算飞影能注意到身边人服饰的不同，却和寻常男子一样，很难自然而然将每个女子放在一起做细微的比较。

凤翎撇一眼前面走着的云曜，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这些，反正都要说，便大大方方的说了吧。

“我听刘叔和陈嬷嬷说起过，徐姑娘进府来，一直备受大人的宠爱，待遇算是极好的，今日接触过，想来也该是个高门府邸里出来的姑娘，即便如此，徐姑娘身上的配饰，依旧没有贵重到太离谱的地步，不说徐姑娘，飞影大哥且看我，这一身衣裳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料子了。”

“可不管是我还是徐姑娘，与方才那位锦烟姑娘身上的衣着配饰比起来，都显得很不够看，我猜想，大人已经是如此贵重的身份，跟在大人身边的女眷尚且只到如此地步，这位锦烟姑娘的身份，难不成还要更高？”凤翎笑起来，很轻微的扬了扬眉，“既然非贵，那便是用钱堆砌起来的了。”

飞影听得有些楞，他脑子倒也转得快，片刻的功夫便在心里把凤翎的话比照着过了一遍，他跟在云曜身边的时间最长，自然是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过的。

不得不说，虽然凤翎讲的不算完全，但大体上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她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小婢女，三两句说话的功夫里就敢这般笃定的猜测锦烟的身份，要么就是心直口快，要么就是对自己极度自信。

飞影不觉得凤翎是前一种，可若说她是第二种，飞影自己又不太能接受。

毕竟因为之前的事，飞影已经在心里给凤翎率先安上了‘诡计百出’‘满口谎话’以及‘哄骗无知少男’等恶毒标签，就等着凤翎哪天露了马脚被云曜逮住，一声令下就砍她个七零八碎。

结果马脚没有等到，她倒在府上混得风生水起。

前头流尘为她说话求情作保，后有云曜放权找事给她练手。

飞影这段时间就一直想不明白，大人一向对可疑人等毫不手软，从前像凤翎这样可疑的女人也不少，一个个的要不就是在审问拷打下露了馅，要么就是自作聪明砸了自己的脚，总之没几个有好下场的，虽说凤翎还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作死行为，可也不至于……有如此待遇吧？

于是凤翎跟着刘叔学习的这段时间里，飞影也有在留心凤翎的举动。

甚至忍不住问了云曜好几次，得到了凤翎投诚的消息。

从玉佛寺回来的那天，她用匕首刺杀了刺客以示忠诚。

钦天令着火的那日，她没有试图逃跑。

撞到凤翎并把珠子给他的那个人云曜是一定要揪出来的，那人刻意接近凤翎，当日还进了府中，若是凤翎真的有问题，珠子不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凤翎也会在发现无人看守她的时候离开院子到更安全的地方和那个男子见面，而不是冒着更大的风险让他潜入自己的院子之中。

有问题的不是凤翎。

是流尘口中叫‘青玄’的那个道士。

云曜放权，是为了正大光明的给凤翎‘三次’出门的机会。

她是饵子。

要钓一钓对她感兴趣的好几条大鱼。

云曜有理由合理推测，凤翎背后的主使，或许并不仅是要让凤翎接近他而已。

他兴许是想利用凤翎这张脸，在崇纯长公主逝去的十年后，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来。

云曜说了一切可以言说的理由。

唯有最后一点，连他自己也逃避言说。

他承认不了。

他只是舍不下罢了。

而飞影所知也仅仅是云曜对凤翎的可疑有所保留，至于云曜更深的想法，唯有猜测一二。

也是因为云曜如此说了，飞影在观察凤翎的时候，才没有带上更多不好的色彩。

然后发现，凤翎不仅与刘叔相处得很好，甚至连陈嬷嬷和院子里婢女们似乎都跟她越来越亲近了。

她学东西倒是有模有样的，至今没有干出什么蠢出天际的事来，当然，尽管飞影非常不想承认，他也必须承认，凤翎是很有些小聪明的女子。

方才一番言论，更印证了凤翎绝非一无是处的坏女人。

她笑得越是坦荡赤诚，飞影就越是浑身难受。

他梗着脖子，追问一句：“你说人家非贵就非贵了？万一真是谁家的闺秀呢？听见你这么说，不得当街揍你才怪！”

飞影哼哼两声，自以为自己给凤翎下了个绊子。

谁知道凤翎叹口气，一副颇有心得的模样顺嘴便接过了话：“若真是名门淑女出行，想必不至于蒙面在街上漫行，隔着轿帘与大人寒暄一句，已经算是家里有些交情了，这般大胆上前的，想来该是个近来与大人攀谈过的女子，且不拘束着太多规矩，不怕回家被人告状挨打的，想来……除了今日名动皇城的那位舞姬，也没有旁人了。”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在前面孤傲走着的云曜冷笑出了声。

他应该是竖着耳朵一字不漏听完了。

凤翎厚着脸皮眯眼问他：“大人觉得好笑吗？”

云曜冷笑依旧：“亏你说得出不怕回家被人告状挨打这样的话。”他微微侧身，眸光微敛，“说得这般了解，怎么，你经历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