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落霞院。

苏晁推门进来，见叶云繁躺在床上面朝内背对着外面。

往日都不见她这么早去睡觉。

“怎么没一起用晚饭？身子不舒服吗？”苏晁坐在床头，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叶云繁身子不动，眼睛也未睁开，恹恹说道：“身子有些乏，想早些休息。”

“手怎么这么冰？”

苏晁和衣躺了进去，然后将叶云繁掰过来，把她两只手摁在自己胸膛上，为她取暖。

叶云繁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他这样的无微不至是因为她叶云繁还是因为噬魂蛊作祟错把她当成了那个女人？

“有心事吗？繁繁在担心什么？”

苏晁如往常一般，将人搂在自己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这辈子怎么会遇到你呢？”叶云繁喃喃说道，语气十分无力。

“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我见繁繁第一眼时，便觉得繁繁熟悉无比，如同呼吸一般熟悉。”苏晁笑了笑，没有察觉到叶云繁的异样。

命中注定？像呼吸一样熟悉？

往常让人甜蜜欢欣的话语，今日听来，不知为何只觉得胸闷难受，苦涩难耐。

“三年前，在城郊的小树林，你在哪里？我为什么不记得自己见过你。”

“恩，这个，下次有机会再和你细说。”苏晁没有要继续谈的意思。

叶云繁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推了他一把，然后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苏晁失笑，这是闹脾气了？苏晁觉得有趣，这还是叶云繁第一次跟他使小性子。

“生气了？”

“恩？怎么不说话？”

“呵呵，我说，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信？”

苏晁自言自语了半天，叶云繁依旧不吭声。

苏晁怕她真生气，忙将人重新搂在怀里。“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城郊小树林，是在大佛寺的偏殿里。”

那一日，说来也巧。

早先有一伙暗探混进了龙虎军军营，苏晁摸查了很久，才追踪到准确线索：那暗探约好了那日在大佛寺与上线接头。

为保万无一失，苏晁决定亲自出马。

只是那敌探太狡猾了，竟然先下手为强。也怪苏晁年轻气盛一下子轻敌，被人一把迷药迷晕在佛像后头。

这是为什么之前叶云繁问起他不愿意多做解释的原因。战神被一个毛贼迷晕，太丢人了。

等苏晁再清醒时，不知过了多久，正要起身离开，却听菩萨像前有人说话。

“佛祖，若您真的有灵，若您真的能普度众生，求佛祖不必度我，我愿把我这一生的慧缘分给我的亲人。”

或许是这说话的声音太哀婉，苏晁忍不住从佛像后面看了一眼。

蒲团上跪着一个少女，白衣胜雪，貌若翩仙，神情哀婉令人动容。

那瞬间，窗外光全都照在她身上，变成一道一道斑斓的柔光。

苏晁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击中了，没来由的，一瞬间的，有些熟悉的。

听了苏晁的话，叶云繁心落谷底，苦涩开口：“后来呢？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那日，我怕唐突你，一直偷偷藏在佛像后面。后来你离开偏殿，等我犹豫之后再追出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找不到你的踪影。我就在四处寻找，然后在城郊的小树林里终于发现了你的马车，那时你坐在马车里看书，我躲在树上。”

“有时，我竟有些感谢那不明来路的暗探，若不是他，我或许就遇不到你了。不过，后来我又想，即使没有那次初面，我们还是会相见，不管命运如何运转，你注定要留在我身边。是不是，繁繁？”

苏晁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叶云繁却没有太多反应。

“睡着了吗？”

见叶云繁闭着眼，呼吸均匀，苏晁含笑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尔后轻轻才从被窝里抽身出去。

苏晁静静起身，穿好衣服，将床帐放了下来，做完这些，才悄悄关门出去。

床帐内，光线骤暗，叶云繁睁开眼，再闭眼，眼角有一滴泪滑过。

三年前，她从泉城初次来京城时，从没有在大佛寺停留。

苏晁怕吵到她，回到书房处理未完成的公务。等忙完，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苏晁轻轻推门进去，走到床边，低低的啜泣声，将他的心悬起。

苏晁掀开床帐，烛光从缝隙里照道叶云繁的脸上，她依旧是睡着的模样，只是眉头紧蹙，眼角还挂着泪痕。

苏晁的眉头蹙得比叶云繁的还紧，他坐在床头，轻抚她的额头，许久，叶云繁终于平静下来。

苏晁却没办法静下心来，他再次出了门，把分雨叫到了书房问话。

“王妃白日在落花楼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分雨见他神色不善，这大半夜的被叫来问话，应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将叶云繁在落花楼一日的活动复述了一遍。

“陆巧儿去了枕风楼？”

“是的，陆巧儿想要春圣手去陆家治病，王妃答应了，后来两人在屋里说了有一刻钟的话。具体说什么，当时屋子里只有王妃和陆巧儿二人，属下也不知。”

“陆家又出什么事了？”

“陆承武昨夜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回府后，在镇国公府发了一通火，但具体什么情形，现在还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苏晁重新坐回床头，细细回想叶云繁之前跟他说话时的神情。

起初他只是以为是她累了，才会这般无精打采。

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一种疏离。

陆巧儿到底跟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