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色瞬间烧遍了原雨的耳根。
“弄你”是他俩之间的小暗号,程灼还额外教过原雨一个课本上没有的字。
“挊”,音同弄,字形拆开分别是手、上、下,意思极其不纯洁。
自从回家住了以后,原雨其实没太多时间跟程灼亲亲我我,最多周末打着“帮程奶奶干活”的名义抽出两小时去程灼那里交流一下感情。上回“互相帮助”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
听起来好像时隔不久,但年轻男生欲/求重,这个频率可以说是憋坏了。
可晚上从家里溜出来,风险真的很大。
如果是平时,原雨多半不会答应,但今天,程灼心情不好。
程灼心情不好。
这六个字仿佛带蛊,原雨默念了一遍,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就是可能……会晚一点。”
“没事,”程灼笑了,“我等你过来。”
……
深夜,连乱叫唤的狗都躺下的时间段,原雨悄悄从家里溜了出来。
他一口气跑到程奶奶家外面,正在思索要怎么叫开这扇门,就见程灼的头从窗口探了出来。
程灼换了身从没穿出来过的白色T恤,又因为皮肤白,整个人几乎和衣服融为一体。夜里雾气重,有一瞬间原雨觉得他像志怪里描写的妖精。
特别帅的那种。
大门很快打开,原雨刚钻进去,一条熟悉的胳膊就拦腰抱过来,体温和香味一下子将他包围。原雨顺势环住他的腰,乖乖地等着他锁上门,才跟程灼仿佛连体婴似的悄悄爬上楼。
这个姿势想不发出点声音实在是太难了,等到了二楼,两个人都热出了一层薄汗。
程灼把木楼梯收上来,而后转身把原雨按在了床上,半句话没说就开始吻他。
他吻得激烈又放肆,像是想从原雨身上找到什么似的。原雨被他亲得浑身都软,又怕吵醒楼下的程奶奶,只敢低声呜咽:“你慢点……”
荒唐之后,程灼翻身起来拿纸巾,把他和自己的手擦干净。
纸巾团程灼暂时懒得收拾,往地上一丢,抱着原雨就往枕头上躺。
“你还是住这儿好。”他声音有点闷。
原雨摸不准他的意思,语气乖巧但内容挺坚定清醒的:“这不是不能吗。”
“我知道,就是说说——这几天想我吗?”
“……想。”
程灼收紧胳膊,把他抱得紧了点:“想我,还是想我弄你?”
“……都想。”
程灼轻轻笑起来。
他笑起来比严肃的时候好看多了,原雨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他。
程灼躺在床靠外的地方,下颚线被夜色勾勒,冷冽得很诱惑。
气氛不错。原雨朝他靠近,想问个问题:“你感觉好——”
话音未落,程灼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程灼忙伸手去拿,似乎半点没注意到他在说话。
原雨咬了下嘴唇,忽然有点委屈:“都这么晚了,谁的消息啊?”
“蛇皮。”
“……你们俩该不会……”
“想什么呢。”程灼失笑,他揉了下原雨的头,把手机递给他看。
蛇皮:对了,想起件事忘记告诉你。
蛇皮:下午在医院里我碰到上次那小子了,他被他妈带着去检查有没有感染。
程灼确定原雨看完了,把手机拿回来打了几个字:什么感染?
蛇皮:性/病,还能有啥?
“看见没?就是有事才深夜联系,你想到哪儿去了。吃醋我没意见,讲点逻辑行不行?”程灼笑道,“诶,说实话,跟你姐提亲的那个崽种居然到今天才去医院检查也够我惊讶的了。”
他翻了会儿手机才熄灭屏幕,回过神,猛然意识到原雨没出声。
“原雨?”程灼有些奇怪,“那个人可能得病了你不觉得高兴吗?”
“他跟我又没有关系,我高兴做什么。”原雨说,“我哪里不讲逻辑,我是男的,蛇皮也是男的,你俩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比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多……”
“……”
程灼忍俊不禁。他偏头笑了好半晌,才搂住原雨亲了一口:“你可真是个宝贝——我会这样亲你,不会这样对他,你能不能对我放心一点?”
原雨鼓了鼓腮帮子:“那你就不能告诉我下午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见你2点多问蛇皮是不是伤很重,他又去了医院……这样你还和我说没事?”
程灼忽然沉默。
原雨:“蛇皮都知道,不能告诉我吗?”
程灼还是没出声,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原雨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来了气,起身就要下床:“我回去了。”
“回来——”程灼伸手一捞把人抱回来,“你跟我赌什么气?”
“没赌气。”原雨低着头,但是没挣扎。
“下午是蛇皮他老对头找上门,两拨人干了一架。我夹在中间,没受伤,就是后来去派出所做了个笔录,所以我才说没事。”程灼把他强行扭过来跟自己面对面,“还说没赌气?”
原雨一字一顿:“没、赌、气。”
“行,”程灼点点自己的嘴唇,“亲我一下就信你。”
原雨咬了下牙,学着程灼平时的动作把人按倒,扑上去就亲。
他力道掌握得不好,门牙一下跟程灼的牙撞在了一起,搞得程灼忍不住笑出了声。原雨气不过,再一次扑上去,用嘴堵住了他的笑声。
可这还是不能解释程灼为什么心情不好。原雨被他亲得脑子有点犯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程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别问了行不行?”
原雨咬了咬牙,想说什么,忽然又泄了气。
他本来也管不了程灼的事,他在得寸进尺个什么劲。
难得把人深夜叫出来,程灼也不想搞得不欢而散。他抱着原雨,慢慢吻起了对方的耳朵。
等原雨身体没那么僵硬了,他才转移了目标,从脖颈吻到嘴唇,最后又帮起了反应的原雨纾/解了一下。
气氛终于好了些。
他俩抱着躺在床上,程灼看了眼手机:“躺到3点送你回去。”
还有半小时的样子,原雨点了点头。
“快放暑假了吧?暑假多出来陪陪我?”
说到暑假,原雨浑身一僵,很快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我……尽量。”
程灼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但他有些不解:“为什么是‘尽量’?你暑假有很多事?”
“要干活嘛……”
“你平时不是也干,暑假还不用上课。”程灼揶揄道,“总不要告诉我你下学期其实上高三了?”
杨槐镇教学水平本就不高,暑期补课这个节目唯独只有准高三才拥有。
“不补。”原雨正要习惯性地把事情告诉程灼,忽然又咬住了话头。
程灼有心事反正也不告诉他……再说,他要是说了,程灼不会给他来一句“你的学费哥包了”吧?
那可不行。
原雨抿了下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就是我姐走了家里活比较多,有空我会出来的。”
程灼满意了。
……
第二天,程灼去镇上找蛇皮拿了笔记本,就此过上了宅家上网的生活。
去的时候还有个插曲,蛇皮正看着几个兄弟揍人,程灼过去认了眼,发现挨打的是李天和胡越,就上回抢他钱的那两个小混混。
“这是干嘛?”程灼问。
蛇皮抬了抬下巴:“我说光头怎么一出来就找上我了,敢情是这俩瘪三挑的事。墙头草倒是挺会当。”
可见上回扫大街并没有让这两兄弟洗心革面,程灼无言以对。
他去换了个流量巨大的套餐,以便自己能在家玩上魔兽世界。
当然,因为客户端实在太大,跑流量不方便,他是去网吧拷的客户端。
原雨偶尔来一次,发现了他在玩这个,盯着看了半天。
他一直没跟程灼说起过那个看邻居家哥哥玩魔兽世界以至于非常向往的童年,这回就顺嘴提了起来。程灼听完拼命笑,起身把他按在椅子上,双手从背后绕过来,手把手地教他玩游戏。
这是个笼罩的姿势,程灼的气味萦绕在他四周,原雨玩着玩着,耳朵慢慢地红了起来。
原雨他爹自从上回气晕进医院,身体就越发差了。天气逐渐转热,气温最高的时候他并不下地干活,只有原雨在地里。程灼实在闲得无聊的时候,就会趁这时候跑到原家的田中间看原雨挥锄头。
干活并不总是枯燥的,有时候也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原雨给程灼讲了不少,从农作物说到小孙家那只总被他不小心放跑的猪。程灼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原雨就在帮人家赶猪,原雨说就是那一只。
原雨家也养了猪,两头,他跟程灼说过年的时候会杀一头年猪,另一头就拿去卖掉,换了钱好过年。
自从江城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几年春节时的“年味”就越来越淡了,程灼本身也不太注重节日。不过在原雨嘴里,过年那段时间是杨槐镇最重要的一段时间,从冬至开始,村里就要做年糕、酿酒,都是放到除夕要吃的东西,至于杀年猪,那更是大热闹。
“你家也要杀年猪的,你两个姑姑到时候会从镇上回来。”原雨笑着跟他说,“要是你那会儿还没回去,就能看到。”
程灼笑笑没答话,伸手替原雨抹掉脸上沾到的一小块泥,而后不介意地在裤子上拍了拍。
原雨愣了愣,迅速别开视线,一张脸火速烧了起来。
六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本学期的课程都已经结束,原雨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
一到复习阶段,老师就喜欢发试卷,作业量成倍增长。这天原雨实在没能在学校里做完作业,只好把剩下的试卷带回了家。
他到家先干活,等忙活到村里人都歇了,才打着手电坐在大堂里写作业。
往常他难得如此,从没被抓到过,没想到今天运气不佳,恰好碰见他爹起床上厕所。
家里就那么一个手电筒,他爹起床没摸到手电,摸黑下楼绊了一跤。
……可以说是撞了枪口。
许久没动怒的原雨爹一次性发了个大的,舞着棍子就要抽他。为了把自己的试卷抢回来,原雨生生挨了好几下。
“你读什么书,你说你读什么书?啊??”
“我就想读书!不行吗!”原雨快憋死了,冲他爹大吼道,“读书一样能有出息,怎么就不比种地强!你不愿意供我念,我自己想办法赚钱行吧!”
从前他爹只是嘴上叨叨,其实该交学费的时候也帮他交了,所以让原雨干活也好,打骂他也罢,原雨都能忍。可当他爹明确说出连下学期都不让他上的时候,原雨真忍不住了。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自己的书包和几张试卷,大晚上的冲出了家门。
村子里静得很,只有原家闹腾。
原雨绕了一大圈,躲开了他爹,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只能去找程灼。
他帮过那么多人,可这个时间点,他只能确信程灼会收留他。
原雨跑过田埂,从村子的另一边跑到程家楼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他对着那扇永远也不关的窗户,小声喊道:“程灼,程灼……”
音量还没狗叫声大,可他不敢声张。
他只能寄希望于程灼还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