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沁打开门走进玉珠阁过后,服务生帮她把门拉好,这才离去。何沁一进去,就有一股清冽的茶香萦绕在她鼻尖,她虽不擅长煮茶,却也知道这茶应当是好茶,煮茶之人,也有一双巧手。绕过精致的百鸟朝凤屏风,里面便敞亮了许多,木窗微微打开一条缝,楼下街道上人声鼎沸,在这里悠悠地喝上一壶茶,便觉是闹中取静,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外面的天灰蒙蒙的,茶室里的灯光调得高了些。一人倚窗而坐,膝盖下垫着蒲团,面前的矮桌上,刚刚煮出来的热茶正升起袅袅热气,方才何沁闻到的茶香便是出自这一壶茶了。何沁放下手提包,脱了鞋,也坐在矮桌前,和那人面对面。她显得很欣喜,“啊!阿肆,你又来z国啦?”此时坐在何沁对面的灰衣女人就是戚肆,她最近来z国有些频繁,让何沁都非常疑惑。戚肆那种满世界跑且全年午休的大忙人,动不动就跑去z国,这多少让何沁有些受宠若惊。没错,何沁就以为戚肆是为了她才来z国,就是这么自信。戚肆一头长发随便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身穿灰色宋制汉服,脸上未施粉黛,从何沁的角度可以看出戚肆的脸上干净得一颗痣都没有。灰色本就是很素净的颜色,虽然白搭,但是如果要穿出高级感,一般人却是很难做到的。戚肆不一样,她是何沁认识过的人中,最捉摸不透的一个。她能穿着西装游走于宴会厅,和名流推杯换,也能穿着汉服,在这样的一个冬日午后,洗手煮茶。无论是什么风格,戚肆都能轻松驾驭。何沁的五官比戚肆精致很多,但是,何沁自己都能看出来,她的气场比起戚肆,那就是青铜和王者的对比。唉!何沁也只感叹一下,心里却是生不出任何羡慕或者嫉妒。戚肆那样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让人望尘莫及的。她的阅历和身份,本就远远高于常人。戚肆听见何沁的声音,原本支在窗边撑着脸庞闭目养神的手肘垂下来,睁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落在何沁身上。她的平静与何沁隐藏不住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来看看你,最近没什么大事。”戚肆倒出一杯热茶,用夹子夹起,放到何沁面前,“尝尝,我煮的茶不太行,你就只当解渴。”何沁惊讶:“阿肆,你这也过于谦虚了吧!”莫非是戚肆来z国的次数太多,把z国人那一套谦虚的说辞学了个遍?外国人说话都很直接的吧,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戚肆应该也是那样的吧。戚肆居然说她煮茶的技术不太行!何沁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她对茶的兴趣仅限于喝茶,她煮茶的技术才是真的不太行吧!戚肆被何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表情给逗笑了,“是啊,我煮茶不太行。”何沁语塞。戚肆倒出来的茶只有一小杯,很快就凉了,何沁不信邪地端起来喝一口。这茶闻着清香,喝在嘴里就更是唇齿留香,何沁咽下去过后,仍觉得回味无穷。何沁这个不太爱喝茶的人都忍不住惊叹:“我去!阿肆,你这是为了羞辱我才说自己煮茶不太行吧?”什么不太行?简直太行了好吧!何沁的爷爷爱茶几十年,品尝过的好茶也有几十种了,他自己也很擅长煮茶,何沁就是喝爷爷煮的茶长大的。在此之前,何沁一直觉得自家老爷子的煮茶技术很好。喝过戚肆煮的茶过后,何沁觉得自己真是井底之蛙。何沁很是激动,“阿肆,要不是因为你工作太忙了,工作性质也特殊,我非得把你带回我家,让我爷爷尝尝你煮的茶,看他还会不会成天跟我念叨,喝他煮的茶有多么荣幸!”被何沁如此夸赞,戚肆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她反而不以为然,“我还真不算很会煮茶的人,以前有个人给我煮茶,他的手艺才是真的好。”“嗯?”何沁来了兴趣,戚肆都大夸特夸的人,那肯定特别牛逼吧!何沁正想问那个人是谁,戚肆就又说了一句:“可惜他已经不在了……”那样温柔的男人……兴许是连老天都嫉妒她能拥有他吧,早早地就让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夺走她所有的幸福。这句话一出,何沁的劲头少了一大半,她轻轻地将茶杯放在矮桌上,脸上带着些抱歉的笑意:“对不起啊,阿肆,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何沁觉得很抱歉,戚肆这个当事人反而没有太大的反应,“没关系,都过去好些年了……这一算起来,差不多得有五年了。”平时没有刻意地算过,日子也就是随随便便地过,这突然一算,戚肆才惊觉,原来她的生活里已经有五年,都没有他的身影了。说起这些令人不大开心的事,气氛自然而然地沉了下来。何沁张了张嘴,想安慰安慰戚肆,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她小声说:“阿肆,斯人已逝,这也是任何人都没办法的事,你好好活着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我想他一定会希望你可以过得很好。”安慰人的话说去说来也就那么几句,况且何沁也不觉得戚肆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戚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脸色很淡然,“没事,我这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过了这么些年,她再怎么固执,也接受了这个现实。接受现实是一回事,会不会难过则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何沁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戚肆的手上,那就会发现,戚肆那一双举着jujiqiang三个小时都不会抖一下的手,居然在倒茶的时候,倒洒了一点。何沁突然想起来了,在西安的那一晚,戚肆很不对劲,整个人颓废至极。那个时候,何沁是真的从戚肆的身上看到了,生无可恋。现在看来,戚肆的不对劲应当是和那个逝去的人有关系。何沁一时之间有些唏嘘,不管站的位置有多高,也都难逃世俗情事的折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