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酱油。”沈岑把碍事的那位往边上拨了拨,拎起油壶悬在她眼前给她展示了一下:“这个才是花生油。”

“虽然都有个油字,但这俩色差那么大也能拿错?请问窦总,你是色盲吗?”他挺嫌弃地埋汰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随手一拿,又不是真打算用酱油给你做饭吃。可给你能耐的。”窦瑶把下滑的衣袖又往上拽了拽,撅起屁股把挡住自己视线的那位直接撞开,走回灶台前。

低头看锅的动作顿了数秒,问:“是先倒饭还是先倒蛋液来着?”

“你不是挺能的嘛。”沈岑回手把油壶往锅边一放,抱着胳膊倚在一旁。完全是一副看戏的姿态,懒洋洋道:“自己回忆,问我干吗?”

“是你吃。”窦瑶觑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挑衅道:“沈爷确定不帮忙?”

“拿我试毒?”沈岑心情不错地笑了一声,“那窦总还是省了亲自掌厨这道工序吧,我最近挺惜命。”

窦瑶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视线转向他的侧后方,伸手越过他,慢动作拔出刀架上最大的一把菜刀。

沈岑回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她表演。待那刀拔出了架子,才轻咳了声掩饰笑意。抓住她拔刀的手,把刀放回了刀架。

低着眼拉回她似在威胁的那只手,放掌心里捏了捏:“知道了。别不学好。”

窦瑶抽回被他捏在掌心里把玩的手,继续之前的话题,问:“先放饭?还是蛋?”

“都不是。先起锅热油。”沈岑挽起衣袖揭锅盖,说:“算了,还是我来吧。劳窦总亲自动手,我怕折寿。”

窦瑶拿眼瞪他,不快道:“都说了我要学了,你成心跟我过不去?”

沈岑听出她在不高兴了,看了眼她的脸色。难得有眼力地把刚拿起的锅铲给她递了过去:“行了祖宗,随你高兴。万一点了厨房,爷再带你换块地,咱接着点。”

“什么啊。我是什么纵火犯吗?”窦瑶被他这话逗笑了。接过他手中的锅铲,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不会说话您可闭上嘴吧这位爷。”

不会说话的爷勾了勾嘴角,退行两步,给她腾位。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打开油壶把油倒进锅里,好奇道:“怎么突然起了兴致学做蛋包饭了?”

这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兴致。

是昨儿个跟吴小棠一起喝酒,聊起跟另一半未来的计划。她突然间有些发愁,这算着日子,跟眼前这位满打满算也恋爱长跑了两年多了。以她对这位木头疙瘩的了解,要让他主动提出结婚,估计等到白头都不一定有戏。

吴小棠给她出主意,说这事急不得,可以不着痕迹地给点暗示。比如时不时地给他做顿饭,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旁敲侧击,逐渐感化他。

窦瑶听了她那一箩筐的醉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才特意腾出时间,打着跟他学做蛋包饭的幌子,替这位爷做顿饭。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愣神,冷不丁听到身边那位“喂”了一声。她被这动静吓得手一抖,壶里的油差点洒到灶台上。

沈岑及时伸手把住了她的腕,挺纳闷地看了她一眼。拿走了她手里的油壶,问:“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没想什么。”窦瑶一语带过了他的这个问题,看了眼锅里的油,问:“这么多油,够吗?”

“够吗?你这都快倒下半锅油了,还问我够吗?”沈岑拿壶的手往前递了递,损道:“要不你再多倒点,干脆在锅里游个泳算了。”

窦瑶被他这明显没耐心的态度气到了:“那我不是没经验才要你教的吗?嘴巴那么厉害,也不知道哪个瞎了眼的能看上你!”

“……”免得火上浇油,沈岑克制着没笑出声。放下油壶,安抚着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倒也不必这么骂自己。”

窦瑶慢半拍意识到自己说岔了,不接他这茬。偏头躲开他伸来的手,迈行一步,故意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装没注意到踩了他,挽了挽发,对他露出个“友好”的笑:“接下该怎么操作?还请沈爷赐教。”

沈岑低头看被她踩住的脚,由着她闹。撕了根棒棒糖咬嘴里,配合着应了声:“好说。”

窦瑶把餐盘推放到已经落座的沈岑面前,解开围裙,朝抬头看她的那位抬了抬下巴:“尝尝。”

沈岑的视线低了下去,嗅着味儿都感觉窒息。不怎么情愿地拿起筷子,拨开盘中黑乎乎的那部分,挑拣出看着勉强能入口的一小块鸡蛋皮。

盯着筷子上那块或许也能被称为食物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在身边那位格外热切的注目礼下不得不把那一小块黑中透黄的鸡蛋皮塞进了嘴里。

“怎么样?好吃吗?”窦瑶满是期待地问。

好吃?她怕是对自己有什么不得了的误解。沈岑咀嚼的动作顿住,皱了眉。拿出嘴里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蛋壳,咽下嘴里的那口食物,说:“难吃。”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

窦瑶一鸡蛋磕在了他脑门上。磕碎的鸡蛋在手里慢慢剥着,见他看了过来,合理解释了一下:“我最近在减肥,晚上吃颗水煮蛋就好。”

沈岑“嗯”了一声。手中的蛋壳丢到餐桌上,不跟她一般见识。

本以为他会直接撂筷的,没想到他直接端起了盘,把盘中焦掉的饭粒和碎掉的鸡蛋皮一股脑拨进了嘴里。

三两口嚼完,囫囵吞下。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窦瑶托腮看他,忍不住发笑:“不是难吃吗?还吃那么急。”

“毕竟是窦总第一次下厨,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沈岑很上道地说。

总算听到了句人话。

窦瑶心情越发好了,决定听吴小棠的,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用爱感化他。伸手,温柔抚了抚他刚磕过鸡蛋的额头,柔声劝道:“嚼碎了再咽,每次看你吃饭我都生怕你会噎死。”

后半句话有点多余。也不知是不是跟眼前这位木头疙瘩相处久了,偶尔会被他的说话习惯影响。

“不能细嚼。”沈岑放下筷子,往后仰了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诚实道:“要是尝出了味,我怕自己会吐。”

“……”窦瑶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曲指,当头给了他一记爆栗。

“客房、沙发、猫窝。”窦瑶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枕头丢了过去,“挑个自己喜欢的地,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被强行推出房门的沈岑单手一捞,接住了她丢过来的枕头。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自救的话,面前的门“哐当”一声砸上。

又双叒叕生气了。这算着日子,不也没到生理期吗?又哪儿惹着她了?

想不明白。

掸了掸手里的枕头,沈岑对着闭合的房门无声叹了口气。

赵志雄有句话说的在理:女人都是气球做的。除了外在的那层皮不太一样,里头都一个样。不小心搁手里捧着,随时炸。

往前行了一步,抬手欲敲门,口袋里的手机响。

他前伸的手顿住,低头看袋口。在睡裤袋子里摸了摸,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

“这么晚打过来,找死吗?”沈岑语气挺冲地说。

“气性那么大。吃枪药了?”手机另一端的冯沃霖话音一顿,合理猜测道:“还是说,堂堂沈爷,又被对象赶出房门了?”

这个“又”字用的就比较扎心了。

“约个地,打一架。”沈岑不快道。

“成啊。我正巧也是有气没处撒呢。”冯沃霖爽快同意了,“老地方?”

沈岑应了声“嗯”,抬眸又看了一眼近身处那道闭合的房门。丢开怀里抱着的枕头,迈步离开。

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开了丝缝。

窦瑶隔着门缝探头往外瞧,压低了声,告知手机另一端的吴小棠:“听清了,还是老地方。”

出了身汗。沈岑挑开围绳,从拳击台上跳下地。

摘了拳套,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仰头喝了几口。余下的半瓶水当头浇下,丢了空瓶,随意拨了拨淋水的发。弯腰捞起挂在椅背上的干毛巾,擦脸上的水渍。

“岑哥,你有没有点数啊?真拿我当沙袋练呢?”冯沃霖对镜揉了揉嘴角的淤青,怨道:“我这搁家里头没被小棠整死,到这差点丧命在你岑哥的拳头底下。同是天涯沦落人,就你岑哥不做人。”

沈岑看他这一脸不爽的样子,心情陡然好转。在休息区敞腿坐下,拿起手边的冰啤酒,咬开瓶盖给他递过去:“喝点?”

“行。”冯沃霖接过他手里的酒瓶,退行几步,跟着坐下。

沈岑又拿了瓶酒,咬开盖。跟一旁的冯沃霖碰了碰瓶,问:“听你那意思,也是被家里头那位给赶出来的?”

“嗯。”冯沃霖大大方方承认了,喝了口冰啤酒,反问他:“你呢?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惹毛你那位祖宗了?”

一提这事沈岑就觉得头疼,喝了口酒,皱眉道:“天知道。”

“也是。以你岑哥的那点情商,能琢磨明白这女人的心思,那才真是见了鬼了。”冯沃霖无情戳穿了他。

“就你是明白人?你要能懂那什么狗屁女人心思,还会在这跟我喝酒?”沈岑嘲道。

“这恋爱局,咱俩半斤八两,就别互相伤害了。”冯沃霖握瓶的手伸过去,碰了碰他手中的酒瓶,打着商量道:“成吗,岑哥?”

“谁跟你半斤八两。”沈岑握瓶的手回缩,嘴硬道:“我起码比你强点,我家那祖宗还给我挑了三个能睡的地。你有吗?”

“那还真没有。”冯沃霖好奇道,“三个能睡的地?都哪儿啊?”

“客房、沙发、猫窝。”沈岑如实转述道。

“……”冯沃霖僵了会儿,推了推面上下滑的眼镜:“岑哥,你不会是……在开玩笑?”

“不好笑?”沈岑问。

“很难笑。”冯沃霖说。

沈岑喝了口酒,说:“诚实不是好事。”

冯沃霖跟着喝了口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拳击台,叹气道:“一看就是过来人,经验之谈。”

“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搁这凉快来了?”沈岑问。

“好像是……”冯沃霖不怎么确定道,“因为拿她的眼线笔当签字笔用了?不对不对,她之前情绪就不高。不然就是因为我把她原准备做饭后甜点的帕玛森吃了?还是……”

“停。”沈岑及时出声阻止了他絮絮叨叨的那些废话,说:“不想听。”

“我也不想回忆,简直折磨。”冯沃霖忍不住抱怨道,“女人太难伺候了,针尖大点的事都能来回念一个世纪,还不如单身来的自在。”

沈岑正要接话,一眼瞥见侧后方缓慢行来的两道熟悉身影。略沉吟,临时改口,给他挖坑:“是吗?看来你是怀念自由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老冯qaq:同是天涯沦落人,就你岑哥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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