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门上了锁,窦瑶跑不出去。滚了个桶放至高悬的窗下，挺费劲地爬上去，隔着那个小窗踮起脚尖探头往外看。

日光很烈。瞪着眼隔窗看久了,眼前现出了重影。

她低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恍惚间好似听到了车来的动静。

匆忙抬头朝着声源的方向看了过去，猛敲窗,拔高了嗓门冲外嚷道：“这里！这里！我在这！”

车在仓库门前停下，冯沃霖和赵志雄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

窦瑶仍扒着窗，忐忑看着那辆停在门前的车。

没能看到沈岑的身影。

赵志雄在外头折了根铁丝,铁丝在指间弯折了一下。

拉起锁门的链子,在冯沃霖的催促声里埋头开锁。

门开了，有光照了进来。

窦瑶停驻在那辆车上的视线转向了门口，着急询问：“沈岑呢？”

赵志雄快一步进门,见她无恙，不由松了口气。丢开手中的链子,回：“老大去见他弟弟了。”

窦瑶从铁桶上跳下地,不放心道：“他一个人？”

“跑得跟兔子一样快,没能追上。不过好在他走之前有交代去向。”冯沃霖说话间把划开屏的手机递向她,“跟岑哥报个平安吧,免得他担心。”

窦瑶接过手机,迅速点开最近通话那栏。

拨下沈岑的号码，手机搁置耳边听了两秒,又很快拿开了。诧异看了眼屏幕，急道：“没信号。”

“走。”冯沃霖朝门外的车指了指，“先出去再说。”

窦瑶利落爬上车，按开车窗。举高手机看了看信号格，恼道：“该死的！怎么还没信号？”

正专心给她解手铐的赵志雄摁住了她来回乱动的手：“嫂子,快好了。你别乱动！”

窦瑶的视线转向了拷住自己的那副手铐。

她心里着急，等开锁的时间都如坐针毡。拧着眉看了会儿，不免有些怀疑：“怎么这么久？能打开吗？”

“能开能开，快好了。”赵志雄很肯定地说，“我没跟老大前就是干这行的，这种锁很常见。”

“志雄你以前是做开锁行当的？”窦瑶顺话问。

赵志雄颇有些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含糊着“啊”了一声。

锁芯里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手铐开了。

赵志雄提拎着开了锁的手铐甩了甩，显摆道：“嫂子你看，我就说能行了。”

“谢了。”窦瑶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手机拿出窗，凝神看着信号显示处。

车往前急速行了一段。

驾驶位的冯沃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摆弄手机的窦瑶，见她身上只有轻微擦伤，庆幸之余不免感到困惑。

犹豫了一下，出声询问：“窦小姐，沈蔚他……没把你怎么样？”

窦瑶闻言看他，愣了一下。

忆起前一刻的凶险一幕。

沈蔚被激怒，手中的刀子猛刺了过来，堪堪停在了她眼前。

分毫之差就能入眼。

她那时脑子都懵了，吓到呆滞，就连基本的眨眼能力都好似丧失了。

静了半晌。他偏过头，近距离看着她惊恐到失色的模样，忽地笑出了声。

“哥哥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他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甩腕一抛，收起刀子。起身径直离开。

沈岑说，在遇到她之前，他碰不了女人。

他的弟弟也一样。

而他们这样的心理障碍，都源于他们的生身母亲。

那个放荡无度的女人，最爱穿的就是豹纹款的内衣。

那样的衣服，会让他们从心理到生理，都觉得恶心。所以他把定位追踪器藏进了这样一件衣服里。

只是那样一件轻易就能刺激到沈蔚的衣服，沈岑为什么能放胆让她穿上？

她不是很理解。

不过就算想不明白，她最终还是选择信任他。听从他事前交代过的话，主动去激怒了对方。

没能等来回应，冯沃霖隔着后视镜看她：“窦小姐？”

窦瑶回了神，心有余悸的“嗯”了一声。低头看手机，简短应了句：“他没把我怎么样。”

楼层高。

奔行至天台，窦瑶早已气喘不匀。扶墙迈出积了灰的铁门，抬首间正巧撞见沈岑拿刀刺向了近身处的沈蔚。

那一刻她心脏骤停。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徒劳般惊呼出声：“沈岑！”

沈岑听到了她的叫喊声，转头看她。

视线在她身上定格了数秒，露出个笑。

尾随而至的冯沃霖在她身后稍作停顿，冲了过去，惊慌失措地拉开了被沈岑刺中的沈蔚。

扒开沈蔚的手，检查他身上的伤，挺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竟是一点血迹都没有。

“怎么……”冯沃霖回头看向身后站着的沈岑。

沈蔚同是满脸惊愕之色，慢半拍抬起头，带着点询问意味看向正看着他的沈岑。

沈岑抬手，挑起的刀尖递伸到他们眼前。捏住暗扣，演示着快速伸缩了两下刀片。

“伸缩刀。”他看着沈蔚，淡笑着解释了一下：“我最近的心头好。”

话刚出口，就被突然跑过来抱他的窦瑶撞的往后踉跄退行了几步。

沈岑伸手扶了一下身侧的栏杆稳住身形，视线低下。看怀中人，眼底笑意愈深。

回手收起刀子，安抚着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

天台上的门被“哐当”一声砸上。赵志雄靠在门板上把门堵住，气喘吁吁道：“跑死我了！这回可算是逮住了。”

他眯起眼，视线在沈岑和沈蔚之间来回扫了两遍，暗骂了声艹：“这他妈怎么……这么像？”

“双胞胎。”冯沃霖这会儿总算是放下了心，走过去，搭着赵志雄的肩，说：“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就是……”赵志雄压低了声，纠结道：“这他妈跟老大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老大这张脸，谁敢逮啊？”

冯沃霖觑他一眼，笑道：“瞧你那点怂胆。”

赵志雄给他比划了个“请”的手势：“youcanyouup.”

那头小声说着话，这头仍是水火之势。

“什么时候发现的？”沈蔚问。

沈岑抬眸看他，曲指敲了敲隐在发间的耳麦：“在你说她死了的时候，她叫了我的名字。”

窦瑶的那通电话来的及时。就差那么一点点，他险些铸成大错。

沈蔚扯了扯嘴角，视线低了下去。

看着摆至一侧的那个道具盒子默了片刻，不怎么确定地问：“之前，也是演的？”

这话沈岑没接。低下头去，摁着怀中人毛茸茸的后脑勺揉了揉，叫她：“瑶瑶。”

惊魂未定的窦瑶抬起头看他。箍缠在他腰间的手松开，很顺从地退至他身后。

沈蔚转头看向堵住门的那两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入了套：“你们原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闭起一只耳朵，自然也得给你留一只耳朵。”沈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样？哥哥陪你玩的这个游戏，喜欢吗？”

“得意什么？”沈蔚被激怒，“要不是我临时改了主意，你的女人差点就因为你死了！”

“不。你不会动她的。”沈岑肯定道，“你得留着她的命，让她亲眼看着我成为跟你一样的杀人犯。这才是你期待的。”

“是吗？”沈蔚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真这么肯定，你又怎么会被我骗到？”

无声对视了数秒，沈岑撇开视线，叫了声：“志雄。”

赵志雄应了声“来了”，小跑着走过去，伸手想拉沈蔚。对上他转过来的一张脸，前伸的手顿住。

沈岑没再管他们。回过头，把手给身后的窦瑶伸过去，说：“抓好。”

窦瑶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去牵他的手。

指尖刚触上他的手指，前伸的胳膊被侧面撞来的一股力量猛地拽起。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被人拦腰揽住。脚离地，重心失衡。

沈蔚死死拖住她，把住护栏一跃而起。

带着她一起纵身往高楼下跳。

天台外有一个弧形的缓冲带，两人贴着缓冲带往下极速滑行。

有个黑影跟着跃下了高台，朝他们坠下的方向伸手，想要抓住她。

“沈岑！”窦瑶惊声叫他。

“手！”沈岑急唤道，“快把手给我！”

天台上余下的两位皆愣在原地。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快，没看清，人就相继下去了。

“岑哥！”冯沃霖匆忙奔了过来，低头往下看。见他们都挂在了大楼边缘，心跟着吊在了嗓子眼里。

一把揪住了赵志雄的领口，怒道：“你他妈刚刚在干什么？”

“我刚刚……”赵志雄脑子一片空白，瞪眼看着挂在大楼外的那几位：“真是疯了！”

冯沃霖一把推开了他，催促：“快别愣着了！找绳子！”

“对对对，绳……绳子！”赵志雄急急忙忙去找绳。

窦瑶整个身体悬在了高空中，来了阵风，把她发颤的身体吹的直打晃。

她僵着脖子低下头去，看着楼底，吓到呼吸停滞。

“别看下面。”挂在大楼边缘仅靠一只手支撑着两个身体的沈岑咬着牙提醒她，“抓好我，别乱动。”

“我没动，是风。”窦瑶抬起头看他，哭腔浓重道：“沈岑，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害怕。”

“死不了。”沈岑肯定道，“爷不让你死，阎王爷都不敢收你。”

挂在另一侧的沈蔚似听了个笑话般，欢声笑了起来：“这时候还耍帅，比我还疯。”

沈岑余不出精力跟他斗嘴，感觉掌心里的那只手在一点一点往下滑，提醒窦瑶：“抓好我！另一只手也抓住！”

窦瑶清晰感觉到自己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在往下滑。

听他的话，哆哆嗦嗦抬起另一只手，用尽力气往上够。

挣扎间抓在一起的两只手即将分离的趋势愈发明显。

沈岑险些被拽下楼，攀在高楼边缘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仍是不舍轻易放弃，拼死抓着她。

“看来哥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人。”沈蔚看着近身处跟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哥哥，嘴角的笑意淡去：“命都不要了。”

“嗯。”沈岑一双充血的眼抬起，看着他，说：“不要了。”

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窦瑶看着上方即将分离的两只手，彻底吓破了胆。惊声尖叫：“沈岑！沈岑！怎么办？我要掉下去了！沈岑……”

奋力往上攀的另一只手被人一把抓住了腕。

“吵死了。”沈蔚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上提，看着沈岑再次抓牢了她的手，才恶狠狠斥道：“再吵就把你丢下去！”

上方有粗绳落下，冯沃霖站在栏杆处晃了晃绳，冲下头喊话：“岑哥！还活着吗？”

沈岑松了口气。落在弟弟身上的视线抬起，应了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