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宇四处查看,并未见到有人。他心里正觉奇怪,蓦地发现,远处有个人影,正匆匆忙忙地边跑边回头看。

曹世宇拔脚就追,那人已跑下山坡。曹世宇无奈地看着他神秘的身影,融化在了夜色之中。

曹世宇赶紧回到帐内,再次拜别爷爷、阿妈,又抱着小妹的肩膀痛哭一场。曹锦玉还要挽留,曹世宇已不敢耽搁,只说道:“千万不要提及我的事!等我自己归来团聚!”

又想起嵬飞猿与那个假侍卫的说笑,以及小妹找嵬飞猿时害羞的神态,曹世宇心道“嵬飞猿还想霸占两个女子么?”他就又说道:“小妹,也要提防那个嵬飞猿,……”还是觉得怕伤了小妹的心,不好一下子说出嵬飞猿的艳事,他又停住了口。留下毡帐中三个哭哭啼啼的人,曹世宇赶紧溜跑回使团欢聚的所在之处。

康琳抱着曹锦玉痛哭,对着曹永泰说道:“阿爸,这该怎么办啊!”

曹永泰任凭泪水滑过胡须,掉落在衣襟上,仍是端坐着不动,许久后说道:“就当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他说了谎话,我们本就不应该再次重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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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朝阳又把温暖带临到草原上。

将朝贡马匹健驼留在了宥州,回纥使团将前去长安携带的宝石、金银器物装上牛车后,在拓跋忠等人的护送下,再次出发。

嵬飞猿昨夜虽然有拓跋旋花的“警告”,还是喝得大醉。本来他也不跟去长安,现在的他又还是宿醉未醒,契苾乌及、拓跋旋花等人送别使团进京的列队中,也就少了他的身影。

回纥使者在朝廷前来迎接的礼部主客郎中以及典客署丞的引导下,在队前的鼓乐吹奏声和队列里各色旗帜的飘舞中,前往长安。

曹世宇低头瞥见阿妈康琳、妹妹曹锦玉也站在路旁盯着他看。但是没有见到爷爷曹永泰,他心里有些失落。

“或许爷爷对自己倏忽而来,倏忽即去很不满意。也或许爷爷已经觉察到,自己对家人说的话是有所隐瞒的,所以,他才会不想再见到自己。爷爷啊,孙儿真的不知道你们都安好的。否则,我哪里会那样做?”带着无边悔恨,他失落的,茫然地跟随着使团向长安进发。

“自己的错事,只能自己补救。如果是不能挽回的,也只能用尽余生去忏悔了。”曹世宇边走边想,眼前浮现出逃离与吐蕃大战的野牛谷时,自己趁乱刺了贺远至一刀。但贺远至居然不相信是作为同袍的自己刺的,还大喊让自己先走,而他留在后面抵挡追兵!

如果不是自己害怕贺远至的威猛,真就会再下毒手的,真是无耻啊!陈晖,自己把他捆绑起来就好了,为何要穷凶极恶地刺死他啊!

是因为自己太过怯懦,慌乱得丧失了心智。而陈晖临死时,还说来世重新做好兄弟!自己还算是人么!每当阿史那博恒对外逃犹豫时,自己都是想尽办法,极力鼓动的,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疯狂啊!

曹世宇又想起父亲临死前说的话“‘粟特’意为光辉,望你日后成为可以拯救我们族属的英雄,使得族人不再受到欺侮!……”

曹世宇边不断暗骂自己,边回忆着与阿爸、叔叔别离的痛苦,麻木地跟着使团队伍前行,又似乎觉得有人一直盯着他看。

他稍微抬头,也看向那人,并不相识。那人也就移开了眼神,转身走了。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曹世宇似乎有些眼熟。

“是那个纠缠锦玉的米亦琛吧?或许昨晚在帐外偷听的人也是他,否则他为何这样盯着我看?昨晚,要是再快一些,就能追上杀死他了。”曹世宇想到这里,又是内心愧疚“怎么又要杀人呢?我这是怎么了?真的像是恶狼一般残忍么?不要再杀人了。好么?曹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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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渭水的清波上反射出朝阳的霞光时,在飒飒的晨风中行进的回纥使团成员,已经看到渭水南岸飘扬的无数彩旗了;已经听到长安城开远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中,响起了鼓乐大奏之声。

使团人员一齐下马,向着那座当今世上最宏伟的城廓,躬身行礼敬贺道:“天可汗!”

伴行的礼部主客郎中和典客署令也下马,致敬来使。主客郎中传语译语官,对使者说道:“请贵宾上马。”

那座环绕着城濠、绿树的城廓,在众人眼中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它的高大庄重,只能令众人出神仰望。

鼓乐暂停,一名身着绿袍、久已静立等候的官员一边施礼,一边大声说道:“大唐皇帝敕诏!令我等在此恭候回纥使团!”

使者赶紧下马,快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回纥使者前来拜谒大唐皇帝!致谢各位官员迎接!”

鸿胪寺卿上前施礼道:“鸿胪寺卿在此静候、迎劳使团!致敬使者跋涉数千里来通好!”

使者回礼道:“虽然小王子骨力裴罗突染小恙,暂时休养在塞外。他也还是仔细叮咛,命我致礼您!”

客套的辞令之后,鸿胪寺卿与使者在译语官的传声下,一一相互介绍本方主要官吏。

迎劳、慰问仪式已毕,兵部员外郎安排随从,对使团人员进行名册记录。部分使团人员随即被礼部主事吏员,引导至长安城边的临皋驿驻歇,其余人员随同回纥使者进城。

曹世宇看着这样大的阵势,虽然身经过战阵,也是忐忑不安。他只是低头跟随着一行人,在唐兵仪仗兵士的引导下,迈步经过柳树林,从城濠上面架着的木板桥上,穿过了长安的瓮城和随后的数道城门。

一条铺着厚厚的细沙、笔直的大街赫然出现在眼前,向东面延伸而去,众人沿着这条二三十丈宽的大街,向着皇城的安福门方向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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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通走进处于归州城中秭归县衙内的归州司兵署时,只见里面的房梁、墙角处张挂着几幅蜘蛛网,灰尘遮覆着桌案,窗栅的糊纸也是漏洞百出,被风一吹,破裂的纸发出“扑啦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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