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了起来,脚下的山路也更加清晰,章途安说道:“参军,我们再加快一些,就快赶到施州了!”
宋通却笑道:“不用急,省得来回跑路!兄弟们跑了很久,安排人警戒,其他人休歇!”
张楷问道:“参军,各火兄弟吃些干粮就好了,应该下令禁止生火煮饭。”
宋通想了一下,说道:“一般都是十人一火,现在,我们就散开!去到树荫浓密,不易察看的地方休歇。每三人生一堆火,多冒些烟,旗帜也分开插在各处。如果有蛮兵远处探看,就会更加疑心我们人数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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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和祥把成翠英带到院子里,坐在草墩上问道:“翠英,你为什么要回吐蕃呢?是我们对你不好么?”
成翠英抹着眼泪说道:“不是,是我不好。”
成和祥笑道:“翠英这样可爱,哪里会有不好呢?”
“我也觉得我是罗刹女。”翠英哭着说道。
成和祥怒道:“胡说,我们翠英是天底下最好的娃娃。”
翠英也沉默下来,只是哭泣。
“你是不是想你的爹娘了?可惜他们都已身死,否则,我们再不舍得,也要送你回去的。你现在说要回去,亲人都不在了,怎么办呢?”成和祥叹道。
“可是,我在这里,好像总会出事的。”成翠英小声说道。
成和祥听了心内难受,想了一下说道:“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本来就是悲喜交加的,我们只是一时运命不好罢了。若我们快乐时,自然也会有人快乐,也有人悲伤的;我们悲伤时,同样也会有人悲伤或者快乐。只要我们内心快乐起来,悲伤也就躲开我们了。”
翠英听得懵懂,但也大致明了成和祥的语意,心里稍微好了些,但一想起梦中景象,还是说道:“我阿妈也变成了罗刹女,我要救她。”
成和祥伤心地问道:“不要信梦里的罢。再说,你怎么去救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呢?”
“我杀掉害死阿爸、阿妈的仇人,就可以救阿妈了!”翠英严肃地说道。
“你知道那个人么?”成和祥惊讶地问道。
“我知道,他叫作贺远至,后来他改称梁仲!我们都帮助过他,阿妈还总笑着称呼他‘朗仲’,但是他却偷偷密告了兵将来捉我们。我阿妈也因此而死。”翠英清楚地说道。
成和祥心中一凛,想道“这娃儿说得如此清晰,可见是极恨那个梁仲了。”又试着劝道:“或许你也没有搞清楚,毕竟你那么小。”
“不会的,是阿妈临死前说的!”成翠英一字一句地说道。
成和祥听了,心疼她的悲惨遭遇而落泪。过了一会儿,他对翠英说道:“我要带你到沙州所有的寺庙里去祈福消灾,让你从此可以快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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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正站在河道中搬石块垒砌堤岸,吕默然叫他一声,招手示意他上岸来说话。
梁仲问道:“埭监何事?”
吕默然笑着低声说道:“梁兄弟够义气!那几个牙人的事我也当做不知了。”
梁仲不耐烦地说道:“就这事么?”
“给你送来梁芙的名籍牒书来,你赶快找里正办理罢。”吕默然从怀中拿出牒文递给他,说道。
“哦,我还真忘了呢!多谢吕埭监!”梁仲拿过书牒,致谢道。
很快就为芙儿办好了名籍,梁仲赶到顾宪家中,对芙儿笑道:“芙儿,你已经算是扬州扬子县新河坊新河村的人了。”
芙儿听了笑道:“太好啦,芙儿是扬州人了。”又想起爹娘,她转眼间大哭起来喊道:“我要爹爹和阿娘。”
梁仲心内满是哀伤怜悯,只得不断安慰她。
钱十娘走来,微笑着劝道:“芙儿最乖了,比三郎乖多了。”芙儿听见夸她,也抹着眼泪笑了。钱十娘又说道:“梁阿叔救了芙儿,他先来做你爹爹也很好的。等日后找到你爹娘,再去相认不迟。”
芙儿想起被拐带时的可怕印象,赶紧扑在梁仲怀里。
梁仲拍着她的后背,不住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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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忠把嵬飞猿找来,让他在身边坐下,就低声说道:“你还是要去那个山谷,督促族人尽快煮盐。”
“您不是说那些盐不好卖出去?怎么又要多煮盐呢?”嵬飞猿犹疑道。
“我与粟特首领史大雅联络好了,由他们想法转卖到境外去!再将境外的马匹辗转送到我们那里!”拓跋忠说道。
看着嵬飞猿不放心的样子,拓跋忠又道:“很稳妥的。你也不要总为曹锦玉的事烦心,都会好起来的。”
“哎,”嵬飞猿听他提起曹锦玉,想起曹锦玉说的要和曹永泰一起去扬州的话,叹气道,“锦玉说也要去扬州,我正在为难。”
“怎么是这样?”拓跋忠问罢,看着垂头丧气地嵬飞猿,想了一下,又笑着说道,“也好!你可以多陪陪旋花!”
嵬飞猿脸上胀红,还想再说什么,拓跋忠说道:“去看看你小妹也不行么?”
嵬飞猿只得站起身,去找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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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亦琛一大早赶来,就不停地四处忙碌,劝都劝不住。他一会儿帮着捡拾牛粪晾干,一会儿又帮着擀毡,一会儿又帮着煮饭……
康琳看着他的身影,偷偷地对曹锦玉说道:“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且也帮你哥哥跑了出去的;那个唐兵,却是要杀死你哥哥的。”
“阿妈,米亦琛是很好,但是,”曹锦玉迷茫地说道,“嵬飞猿……”提起嵬飞猿,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对阿妈解释,只好又说道:“你在这里罢,我要出去走走。”说罢,她就走去找嵬飞猿。
米亦琛看她离去,也并不在意,还是忙个不停。
走近唐军驻地,远远地曹锦玉就看见嵬飞猿的身影。她喊了一声,嵬飞猿并没有听见,径自走进了拓跋旋花的毡帐中。
曹锦玉站在草场中发愣,心里又想“他不过是去安慰旋花的,我也应该去的。”曹锦玉虽然心里犹豫,还是迈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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嵬飞猿走进毡帐,看见拓跋旋花背对帐门愣愣地坐着,就和声问道:“旋花,天气很好,出去走走么?”
旋花坐着没动,低声说道:“仲云庆走得好突然,我实在想他。”又哭泣起来。
嵬飞猿走近坐下,劝慰道:“世间的悲欢离合,谁能安排得了呢?都是上天因缘,不要总是为难自己。”
旋花扭头看向他,嵬飞猿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想起从小一起玩耍到大的情景,心里伤痛,不禁拍拍她的肩膀。
旋花抱着他大哭起来,抽泣着低声说道:“我怀了仲云庆的孩子,我该怎么办啊!”
嵬飞猿急得低叫道:“这,这,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啊!”也怀念仲云庆,嵬飞猿不禁揽住旋花的肩膀,不住地安慰她。
曹锦玉站在帐门口,看到两人亲昵,赶紧退了出来,羞红了脸跑开了。一边跑,她一边抹泪,心中对自己说道“锦玉啊锦玉,不要自作多情了。他们本来就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原本就是要做夫妻的。你快跑开罢。”
米亦琛正在河边打水,看到曹锦玉发疯般跑来,赶紧拦住她喊道:“锦玉,你要做什么?”
曹锦玉望着河水,大哭起来,米亦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陪在身边安稳。曹锦玉哭累了,看着面貌俊秀的米亦琛,心中也觉得对不住他,想道“我俩也是从小就认识的,爷爷一直很关爱米亦琛的,本来也是要……”想到这里,她心里更加委屈,又哭了起来。
米亦琛见她如此伤心,也不再说什么,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曹锦玉靠在米亦琛瘦削的肩头,哭个不停。
嵬飞猿好歹先劝住了旋花,想着去看看曹锦玉,就借口还有事情要做,就前来找寻她。
到了帐内,曹永泰招呼他坐下,康琳见他来了,想起米亦琛也在附近还未走,就赶紧说道:“锦玉说要出去走走的,不知去了哪里。”
嵬飞猿看着康琳尴尬的神情,心想“他们还未谅解我的,我也不便久留,还是找到锦玉多解释罢。”也就谢过曹永泰的好意,与康琳道辞,他转身去找锦玉。
毡帐周围都未找见,嵬飞猿又看向远处。果然,不远处的河边,有两人并肩坐着,嵬飞猿就大步走去。
还未走近,就看见米亦琛揽着曹锦玉的肩头,说个不停。嵬飞猿心中大怒,喝道:“米亦琛,你做什么!”
米亦琛吓得赶紧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做什么。”
曹锦玉还是呆坐着,嵬飞猿过来说道:“锦玉,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这个人欺负你了?”
曹锦玉停了一下,突然喊道:“是你欺负我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嵬飞猿和米亦琛都愣住了。嵬飞猿以为又是米亦琛从中作梗,正要再跟他理论,曹锦玉又平静地说道:“我,我早就应该嫁给米亦琛的。”
嵬飞猿急得又喊道:“你怎能如此?”
曹锦玉羞恨得满脸通红,叫道:“关你什么事!我就要嫁给他的!”说罢,站起身,她挽住米亦琛的臂膀。米亦琛吓得赶紧推开,却是抽不回来自己的胳膊。
嵬飞猿死死盯着二人看了半晌,扭头离去。
看着嵬飞猿身影消失,米亦琛还想再劝曹锦玉。锦玉却松开了手臂,哭着跑回了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