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至看到美朵等人慌乱,自己也就绞尽脑汁地想办法。终于,他信心满满地对瓦哥本说道:“我有一个小兄弟,在府衙喂养官马。我就去找他借来几匹,只是过几日务必还他,不要让他受责。”

瓦哥本与美朵及另外几人说罢,美朵连忙说道:“只要一匹就可以,然后找个汉人,或者就是你骑着。我们就说是随汉使,持牒文前往蕃地公务或是贸易,这样就好了。”

贺远至听罢更觉放心,就说道:“好,我这就去!但我不能做蕃人装扮了。我带着拉姆,假做回纥商人模样。这样在府衙附近走动,才不会惹人怀疑。然后,再找机会去找我的那个小兄弟索敏达。”

瓦哥本笑着说道:“这样很好,你带着一个孩子,不会引人注意的。”

美朵弯下腰,问拉姆道:“拉姆,可以么?”

拉姆知道是在为找到父亲一起回到家中而行事,就不停地点头认可。

看着拉姆高兴地拉着贺远至的手,一蹦一跳地跟着他走出院子,美朵不断地祈祷神灵,能够帮助“朗仲”完成心事。

贺远至穿着回纥人的花格锦袍,领着同样回纥装扮的拉姆,走到了府衙附近。远远地,贺远至已经看到宋通急匆匆地带着可斡朵利出去,心里欢喜。

才想张嘴喊他,贺远至却又不知道此时军府情形,又怕被阿史那博恒发现。若是那样,自己恐怕立刻就会被捕捉,甚至被捕杀的。

贺远至只得忍住与同袍相认的冲动,躲在一边,再寻找机会。

来往了几次,府衙周边的兵士都觉得这个胡商可疑了。拉姆也有点累了,小心地用小手指着暂住居所的那处院落的方向,意思是累了,想回去了。

贺远至只得抱起她,走到府衙侧面的人少处,示意她不要着急,还要再等一等。拉姆晃动着满头的小辫子,使劲点点头。

贺远至心里又是发酸,暗道“自己真是没用,自称丈夫,这样一点小事都帮不上阿嫂。”

正在伤心,他突然看到了可斡朵利正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贺远至不再犹豫,抱着拉姆走过去,拉住了可斡朵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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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厚重,傍暮的夕阳也躲在里面休歇不出。它大概也是想相助这二人逃跑,而将天色变得更加沉黯一些。

达昂毋谦假做巡视,领着早已埋伏在草丛中的仲朗士杰,逐渐靠近了山脚下不引人注目的一处木栅。

“现在就走罢,要是等到天黑,野兽出来了也是危险。”达昂毋谦低声说道。

“我现在就逃走么?”仲朗士杰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轻声问道。

“或许明日,那个阿史那就要来到这里,我也要调回凉州了。仲朗兄恐怕就没有机会逃走了。难道仲朗兄今日不想走么?”达昂毋谦说道。

“何止今日,昨日就想走的,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赶回去快些找到贺远至,再去找美朵和孩子们。”仲朗士杰急切地回道。

“那就好,我以为你还想在这里和同伴们唱歌呢。”达昂毋谦笑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悄悄抵近了木栅。但见木桩连接紧密,几乎没有缝隙,更不用说钻出去一个人了。

仲朗士杰从靴筒里拿出贺远至赠给他的匕首,割断了木栅的木桩之间连接的绳索,就和达昂毋谦两人一起使劲摇动木栅的树木。

又不敢动静过大,两人折腾了一头大汗,木栅还是纹丝不动。

见仲朗士杰汗水淋漓,达昂毋谦劝道:“仲朗兄,先休息一下再接着搬动,连续几次就会松动了。”

仲朗士杰既然已经看到希望,此时早已按捺不住,低声说道:“达昂,我们再稍微用力些。今天能潜行过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一定要跑出去!”

达昂毋谦知道他的心早已飞回家中,就再次与他合力松动着木栅。

终于,木栅稍微歪动了一点,仲朗士杰的眼泪都激动得快流下来,达昂毋谦也兴奋地说道:“好了,再试试。一定记住十一兄的事!”

仲朗士杰侧着身子,悄悄地挤出去了半个身子,头却被卡住了。那边突然有人喝道:“是什么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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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斡朵利看见这个抱着女儿的凶恶面貌的胡商,吓了一跳,问道:“做什么拉我?”却见那人似乎听不懂自己的话,觉得奇怪,“或许是其他什么族属的,听不懂回纥语言”。

可斡朵利再仔细看这个胡商面貌狰狞,金创几道,心里也是害怕,就想甩开他的手,赶快溜走。

贺远至见他要跑,心里着急地想道“连他都认不出来我了”顾不上悲哀自己的面容,他只得低声说道:“索敏达,帮我叫一下,是他沙州的亲人。”

可斡朵利迟疑地看着他,心想“这是不是阿史那派来联系索敏达的?如果是这样,要赶紧告诉宋阿兄,但是现在不能露出破绽。他既然要找索敏达,或许也真是他的亲眷。就等索敏达见过这人之后再说罢!”

可斡朵利见这人颇为着急地不断催促,也不敢再看他的脸,点点头表示同意去找,就挣脱开这人,走进了府衙。

贺远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找索敏达出来,还是会去报告给阿史那博恒,也只得躲得远一些,如果发觉势头不对就赶紧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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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昂毋谦见被人发觉,急得心如火焚。他奋力再推一下木栅,仲朗士杰已经挤了出去。“快跑!西南方向跑!”达昂毋谦低喊道,“别忘了找到十一兄!”

仲朗士杰答道:“好,定会先去找他!”说罢,他迅速拔腿就跑。

几个唐兵远远地跑过来,嘴里喊着:“什么人,再不说话就放箭了!”

达昂毋谦忍住不出声。已听得箭羽穿空而来的响声,他才喊道:“别放箭!是我!”却迟延着不再说话。

唐兵听见回答是汉话,就不再放箭,快速地向这边跑来。跑到近前,看着倒在地上的达昂毋谦,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唐兵已经看见木栅歪斜,喊道:“有蕃人跑出去了!”又立即喝问达昂毋谦道,“怎么回事?”

达昂毋谦故意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我正在巡视,巡视,忽,忽然,”

“‘忽然’什么!”唐兵大喝,“快点说!”

“忽然,看见,看见一个吐蕃人的身影,就,”达昂毋谦又缓了几口气说道,“来不及喊人,就赶紧,赶紧追了过来。谁知,谁知那人力大无比,把我推倒在地。他又,又推动木栅,就钻,钻了出去。”

一个军将模样的唐兵立即抽出军杖,劈头盖脸打下来,骂道:“憨痴!不会喊人么!”

其他兵士赶紧说道:“先不要理会这个憨痴,快去追那个蕃人!”

几人还要绕道木栅门处,跑出好远,一个唐兵突然说道:“我们也是憨痴!这不是已经推开了缝隙么?就从这里钻出去追快些!”

众人跑回来,从这个缝隙往外挤。但是身上的铠甲太厚,偏又挤不出去,众人再次骂骂咧咧地跑向木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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