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当即变了脸色,不过想到雷鸣就在身边不远处便放下心来,顺着声音一步一步,轻轻迈去。

李元今日从舅舅家回城,他舅家住在比叶南镇稍远的叶北镇,岂料途径此处却突然想起漏带了东西,遂卸了马车让李葵快马加鞭回去拿。

李元独自等在此处,这里虽是京郊,可距离京城很近,一般人不敢在此处闹事,相对比较安全,所以李葵才那么放心离去。

一来一回,时间颇有些长,李元等得无聊刚好也想方便,所以就朝深处而去。

没想到刚解完手转身之际,却看见一条足有两臂长的青蛇出现在脚下。

李元当时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下倒退了几步,岂料不小心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倒,滚了几下竟然滚进了一个只有一腿深的大坑里。

裂缝不深,正常情况下很容易趴上来,可倒霉催的李元仅剩的一只好手竟然脱臼了,半点动弹不得,仅仅靠双腿的力量根本起不来。

李元想喊叫,可李葵没那么快到,这里离大路较远,叫了也没人听得见,只能闭目养神,默默叹气。

楚悦一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来到一个大坑边,见是一个大男人侧躺在里头,满身凌乱还挂着些许枯叶,好不狼狈。

“哎,这位公子,你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犹如听到天籁之音的李元瞬间睁开双眼,稍稍扭头看向楚悦。

只一眼,心却没来由悸动了一下。

多透亮灵动的眼眸!

如清泉般透彻清亮,不含一丝杂质。

乌黑的眼珠子如玛瑙般闪着盈动的光,一眨一眨间仿若能把人的灵魂引出来,也跟着一起跳动。

楚悦皱眉:这人为何看着她不动?莫不是个睁眼瞎?

她不得已又开口道:“公子,公子,你还好吧?如果醒着麻烦回答一句。”

李元回过神,不好意思笑笑:“抱歉姑娘,如果姑娘不怕麻烦,倒是可以把我从裂缝里解救出来。”

“不麻烦,你等着!”

楚悦把包袱放在一边,撸起袖子跳了进去,下手捉起他袖子的一刻怔了怔:空的?

天啊,不会那只手也是空的吧?不然怎么会起不来?

好可怜!

怪不得只能躺着!

楚悦觉得自己一时同情心泛滥,泪腺浅得差点掉泪。

楚悦前世时,身边就有一断腿朋友,所以她知道如何跟他们相处。

对待伤残人士一定不能嘲笑,更不能过于同情,他们内心脆弱,很容易就会伤了他们的自尊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平等的姿态对之。

楚悦装作若无其事扶着他双肩,稍一用力便把他扶起。

看到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臂时,暗道幸好只是断一臂,只是这只手为何摇摇晃晃的?

“你这手是伤了?”

“是,脱臼了!麻烦你了!”

“哦,没事,我先上去,再拉你上来!”

楚悦像一只轻盈的鸟儿,稍一抬脚就上了缝边,伸手正想拉他时,却尴尬地顿住了。

他一手是空的,一手脱臼不能动,怎么拉?

“那个,那个公子,不如我背你上来吧!”

李元从没像现在这样因断臂而懊恼,他觉得若自己双臂健全,就不会这么狼狈出现在她面前,他希望他能给她好印象。

可若他双臂健全,也许今天就不会碰见她。

一时又有些矛盾,心里微微有些躁动。

“不用,你一姑娘怎背得动我七尺男儿?这不深,我应该能跨上来。”

“好吧!”

楚悦向侧迈了一步好让李元可以上来,李元努力把脚搭在边上,暗暗使劲一踩,另一脚也顺利提起。

双脚安全着落,可惜身体重心不稳,整个人又朝着裂缝倒去。

“小心!”

楚悦惊叫一声,飞身上前一把拦住李元的腰,用力一带,眨眼间两人便远离裂缝一丈之距,稳稳站住。

李元脑子有一瞬间停滞,完全被眼前女子的面容占据了全部思想,还有她身上淡淡的桂花香竟霸道得让他失了嗅觉。

除了桂花的香味,他什么都闻不到。

他竭力抑制住不断怦怦乱跳的心,二十五年了,一直平静如水的心从没这样强烈表达过它的感觉。

他强装镇定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看向让他迷醉的眼眸,一脸惊喜道:“没想到姑娘竟然会功夫?又救了在下,实乃女中豪杰,女侠呀!”

楚悦忍不住一笑:“承蒙夸奖!女中豪杰不敢当,至于女侠嘛,倒是曾想过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可惜功夫不到家,只能胎死腹中。唉,若我能有杀手一样的好功夫就好了,定能让这世上的贼和小混混闻风丧胆,再也不敢出来胡作非为!”

李元看着她说话,迷乱的眼眸愈发痴迷。

这世上竟有如此灵动的女子!

他看多了京城的姑娘,或木讷呆板,或矫揉造作,或一副温良的面皮下藏着龌蹉的心……

却从没见过她这般,如此率真,如此可爱,还如此善良,就连说出的话也能让人心情如此愉悦!

“姑娘有着一颗赤城之心,又嫉恶如仇,让在下佩服!”

楚悦尴尬一笑,摆手道:“我乱说的你别当真!哦,我不会帮你把手接上,你……”

李元见她一脸难色,忙道:“不碍事,等会儿我的护卫就要来了,他会帮我接上的。”

楚悦点头,却瞅了眼他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犹犹豫豫问道:“那个公子,你,你介意我帮你整理一下衣服吗?”

问完又觉得唐突,忙补充道:“公子不要误会,我们孤男寡女,你要衣衫不整的,我怕被别人误会。虽然现在没人看见,可难保会突然有人出现。”

李元脸色微红:“在下明白,那就麻烦姑娘了!”

“客气客气!”

楚悦先把他内衣拉正,再把滑落至肩头的外衫往上提好,他手受伤,怕动作过大二度受创,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整理好衣裳,又轻轻拍打着他衣裳上的尘土,顺道帮他把头上的枯叶也摘掉。

从没有一个女子如此近的接触他,一是他不想,二是她们也不愿意,就连多看一眼皆满目嘲讽或包藏祸心。

这感觉陌生有甜蜜!

她的手在他身上每动一下,炽热的感觉一次次传至心脏,温暖又酥麻,心头说不出的悸动!

她不停围着他转,因他而忙绿,一时竟有种她是他妻子的错觉。

只是念头一出,却又很快自嘲地压了下去。

他断了一臂什么都做不了,空有一腔诗赋却什么也成不了,试问谁会喜欢一个无用的残废?

他看着她,炽热的目光一下变得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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