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内这才敢派出一些侦骑出城探听。
得知幽州城方圆百里真的没有宋军后,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包括已经勉强能站起来的耶律贤适。
作为辽国的重臣,耶律贤适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想到自己一路南下,率领八万精骑,更有皇上视若珍宝的“皮室军”。
结果一战之下,差点全军覆没。
现在城外的辽军已经远远地北遁。
自己又有了暗疾。
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回到上京,还要想着怎么跟皇帝交待。
还有那个燕王赵德芳。
看着一脸的人畜无害,实则心狠手辣。
以后就是整个辽国最大的敌人。
现在辽军中已经有许多人惧怕他了。
就是自己,心中也有了一丝惧意。
看着一脸愁容的耶律贤适,耶律斜轸也不免心中凄然。
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以住认为温文尔雅的赵德芳,居然如此的悍勇。
这让他不禁脑后发凉。
看来这幽州也并不是久留之地了。
这南院大王也不好当了。
找个机会还是回到上京吧。
三五年内,宋军必然会大兵来犯。
那时自己还会不会有今年这样的好运气,就不好说了。
赵德芳哪里会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辽国的梦魇。
赵德芳此时才不关心辽人怎么想。
他正在快马加鞭赶往蓟州。
至于路途中间的顺州,赵德芳只是遥望其并不高大的城墙。
并牢牢地记住了这里。
就是这座城,以及韩元,改变了整个北伐的结果。
虽然自己并不同意此时收复燕云十六州。
但这并不表示自己内心没有期望。
在赵德芳的思想中,只要潘美攻下的顺州,便可以阻住上京来援的辽军。
然后此战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虽然曹彬在落雪之前攻破幽州城的希望也并不大。
但起码可以全身而退。
而现在这样的局全是拜这座顺州城和韩元所赐。
“殿下,走吧!”
杨延昭看到赵德芳久久凝视顺州城,在一旁提醒道。
赵德芳面无表情地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延昭,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攻破这顺州城,将韩元千刀万剐,以祭我大宋数万将士的英灵。”
说完拍马而走,再也不看顺州城一眼。
而站在城上的韩元,见到绕城而过的数万宋军骑兵,当然乐得当缩头乌龟。
既然人家都不来惹自己,自己干嘛非要去招惹人家呢?
难道嫌自己的命长了吗?
只是韩元的心里也在为蓟州城下的辽王耶律只没祈祷。
但愿这个在辽国人心中不学无术的王爷能活着活到上京。
赵德芳一路畅通无阻,两天后便赶到了蓟州。
此时听到消息的耶律只没却并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笨。
他早已经率军远遁至百余里外了。
看来耶律只没虽然有些痴,可并不呆。
连耶律贤率领的数万精骑都被赵德芳击败,自己论才干不如人,论兵力也不如人。
拿什么和赵德芳拼命。
早跑早得解脱。
进入蓟州城内的赵德芳与潘美见面后都是一阵唏嘘。
潘美跪倒于地,声泪俱下:“燕王殿下,此次北伐失利,过在潘美,如果不是东路攻打顺州迟迟无果,也不会让辽国援军顺利到达幽州,更不会让我数万将士血染沙场。”
说道这里,声音中已能听出哽咽,“尤其是田重进和崔彦进二位老将军,南征北战多年,却在此役中为保护大军尽皆战死,我有愧于皇帝,有愧于全体将士。”
“如果不是为了安抚军心,等待殿下来援,我早已经一死以谢天如今殿下已经来到蓟州,我也可以放心地去了。”
潘美说完拔出腰间佩剑,就要抹脖子。
赵德芳急忙握住潘美的手。
他当然知道潘美不是真心想死。
但是做为一代名将,落到如此境地,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而赵德芳当然要送一个顺水人情。
“潘将军不必自责。此次北伐非战之罪,更与将军无关。能保全大部分将士,潘将军已经很不容易了。田重进和崔彦进二位老将军既然已经战死,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处不是家乡?”
看着一个个眼泛泪花的将领,赵德芳斩钉截铁地说:“本王保证,不出三年,一定会带领你们回来一雪今日之耻。”
众将听到此言,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就在此时,突然有兵士来报,城外辽王耶律只没求见。
赵德芳倒真的吃了一惊。
这个辽王耶律只没倒也真是个妙人。
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来见自己。
那自己自然也要见上一见。
赵德芳又安抚了屋中众将一番,快步出院上马。
出了城门,北风中一人席地而坐。
身前摆着一副长几。
几上放着一个炭盆。
一个水壶还在不停地冒着热气。
赵德芳驱马赶到近前,下马之后行了一礼。
“耶律兄好兴致!”
耶律只没微微一笑,“赵兄请坐,待我为赵兄奉茶。”
说完也不再多言,而是专注地沏起了茶。
沏好了茶之后,将一个茶杯递给了赵德芳。
赵德芳一闻之下,是上好的碧螺春。
“好茶,耶律兄真是个妙人。在这血腥之地,也能沏出如此香茶。”
耶律只没浅尝了一口,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此战之后,还能不能喝到如此香茗了。”
赵德芳一愣。
心说这人也真是个呆子。
现在两国打生打死,死伤近十万人。
这些他都不在乎。
反而在乎能不能喝到江南的茶叶。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耶律只没示意赵德芳喝茶,然后又说道:“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作法很蠢,即使皇兄再庇护我,回去之后我也会受到责罚。”
“可是与赵兄近在咫尺,却不能见上一面,我是真的心有不甘。而我又不想与赵兄刀兵相见。”
赵德芳点头,“耶律兄所言甚是,没有人想打仗。这一仗之后,要有十万个家庭妻离子散,想想也是让人心痛。”
“只是这仗又不能不打!”
耶律只没伸手打断了赵德芳的话。
“今天我们只说情谊,不说国仇家恨。”
赵德芳无奈地笑笑。
国战之下,还想有跨国的友谊。
脑子坏掉了吧!
耶律只没不知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赵兄,当年开封之行我真的很受益良多。如果两国之间没有战争,那该有多好啊!”
赵德芳呵呵一笑,“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强壮的人自然要欺负弱小者,这是丛林法则,也是世间最朴素的道理。”
“那现在辽宋两国谁的拳头硬?”耶律只没反问道。
“从前当然是辽国的拳头硬,所以辽国才能占据燕云十六州,才能肆无忌惮地南下。而如今,我大宋的拳头也够硬,自然不想再受人欺压了。”赵德芳朗声说道。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两国之间真的无法和平相处了吗?”
看到耶律只没发自内心的苦恼,赵德芳叹了口气。
“这样的天下大势又岂是我们这样的蝼蚁所能决定的。”
耶律只没眼睛一亮,“那我们只要坐到最高的位置,就能决定天下大势!”
赵德芳也眼睛一亮。
耶律只没的话语之中暗含深意。
“这是一个承诺吗?”赵德芳问道。
耶律只没眉头深皱,然后又豁然一笑。
“之前的我,只想着游戏人间,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便好,现在看来,没有权力,又哪能真的随心所欲。”
看着耶律只没眼中突然燃起的熊熊火焰,赵德芳突然感觉身上一寒。
也许自己放出了一只怪兽。
耶律只没举起茶杯:“赵兄,以茶代酒。我在此立誓,如若有一天,我掌握辽国大权,赵兄掌宋国大权,我必会与赵兄结兄弟之好,永不攻伐。”
见到他郑重的表情,赵德芳也被感染。
举起茶杯相碰,“我赵德芳在此立誓,如若有一天能掌宋国权柄,必与耶律兄所掌的辽国结为兄弟之好,永不攻伐。”
初冬的暖阳下,二人郑重立誓。
只是这样的誓言又会有几分成色?
一旦日后二人真的成为一国之主,这样的誓言又能禁受得住考验吗?
在国与国之间,哪有那么多的信义可言。
一切都要以国家利益为重。
“赵兄,你我二人以后暗中通信,互相扶持,定能掌握国中权力,届时才能实现我们的理想。”
赵德芳深以为然。
从此,耶律只没走上了最终的夺权之路。
这一路上也是历经艰险,才在萧皇后的强势之下,虎口拔牙,成为了辽国新一代的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