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你们听听,身后的喊杀声已经没有了。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会,就该这群唐兵哭爹喊娘了。”

赵德芳知道,此时仅剩的十几人最需要的是信心和鼓励。

他不失时机地给他们打气。

看着渐渐逼近的唐军,赵德芳知道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他紧了紧手中刀。

并没有按照开始的设想,弃这些宋军士卒而去。

因为当他看到这些浑着浴血的男儿时,胸中已经涌起了万丈波澜。

自己要带领他们扫平天下,再建汉人万世基业。

如果自己转身一走,一切都会成空。

什么恢复汉唐盛世,都是一句梦话了。

赵德芳此时真的打算与这些军中悍卒同生共死了。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杂乱的跑步声。

一个声音高声叫道:“四殿下,曹纬来了。四殿下,你可安好?”

赵德芳悬着的心落了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曹纬,你小子乱叫唤什么,你是想盼着老子死吗?”

听到赵德芳的声音,曹纬高声笑道:“兄弟们,四殿下他们还在,跟我一起把这群没用的唐兵赶下长江去喂王八!”

一呼百应之下,沉重如山的脚步已经渐渐逼近。

唐兵惊恐地发现不远处的火龙足有千人,自己方已经是强弩之末,哪还有心再战。

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掉头就跑。

其他唐兵自然也是兵败如山倒。

唐军守将王原还想用亲兵督战队斩杀溃兵,可这些溃兵为了活命已经红了眼。

刚才唐军守将王原不惜杀死自己人,也要射杀宋军,就已经让他们不满到了极点。

只不过前面宋军眼看就要覆灭,抓到大宋四皇子还能升官发财,这才忍耐下来。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还想让自己拼命,哪有那样的美事儿?

乱兵是最危险的,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将军又怎么样?督战队又怎么样?

敢拦着自己的路,杀!

于是之前还耀武扬威的督战队瞬间就被乱军杀了个精光。

唐军守将王原还想喝止,一看情况不对,也赶紧躲到一边去了。

这个时候什么都是假的,活命要紧。

这就是唐军与宋军的区别。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曹纬带着宋军,一路追杀。

不但占了峡口寨的陆上营寨,还俘虏了唐国两千降兵。

这一战宋军虽然大获全胜,可也是十分凶险。

赵德芳当着全军将士,声震九霄。

“此战全赖我大宋将士三军用命。凡死者厚加抚恤,残者由朝廷供养余生,其余人等都会论功行赏。”

“刚才随我奇袭峡口寨的二百名死士,抚恤加倍。凡是活下来者,官升一级!”

大宋众将士一听,都是群情振奋。

当下振臂高呼:“死战!死战!”

赵德芳也是心中激荡,谁说大宋积弱,没有敢死之士?

我堂堂炎黄子孙,从来都不缺少敢死之辈,只是要看上位者如何去做了。

赏罚分明,言必出,行必果,大宋一样可以重现汉唐雄风。

峡口寨大堂正中,赵德芳看着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唐军守将王原,不禁眉头紧皱。

就是这个家伙,让跟随自己的一百死士生还者不足二十人。

这个人做事情太不择手段,心也够黑。

连自己人都下手,而且没有一丝犹豫。

怎么处置他?

按照自己的本意,肯定是一刀了之。

这时沈从文对赵德芳使了个眼色。

赵德芳瞬间就明白了他眼中的深意。

当下强忍住心中的恶念,亲手扶起王原,并给他松了绑。

他这么一做,不但王原呆住了,手下的众将也呆住了。

什么情况?

刚才还在生死相搏,差点要了您的命。

这会您话都不说一句,就给放了?

王原倒也硬气,挺着脖子,“四殿下不用假仁假义,我王原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两句话虽然说得大义凛然,可惜他四处乱转的眼珠出卖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不想死!

想死刚才在乱军之中早就死了,还会被俘?

赵德芳当然不会戳穿他。

当下牵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椅子上。

“将军之果断勇武,德芳深感佩服。只恨不能像你我昨夜饮酒时所说得那样,它日将军到我开封城,我必以国士待之。”

王原等得就是这句话。

当下忽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倒头就跪。

“四殿下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王原愿意追随在您身旁,效犬马之劳!”

赵德芳与堂中众人当场石化。

这也太快了吧!

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一般情况下,赵德芳怎么也得再三恳求,王原才能在其感化之下,勉为其难地投靠。

王原不是不想,可他不敢托大啊!

刚才的一场厮杀,自己差点要了这位四殿下的命。

虽然是各为其主,但自己所用的手段毕竟还是为人所不耻的。

赵德芳一定恨自己入骨,自己哪还能与赵德芳谦让来谦让去。

万一他要是不谦让了,直接落槌,说一声“我就成全了将军的义名”,那自己不得后悔死吗?

还是落袋为安吧!

哪怕是被人看不起,又能怎么样?

哪一个投降的人刚开始就会被人看得起,关键是要看后期表现。

此时的王原比赵德芳还要着急。

他要尽快表现自己,告诉赵德芳以及堂中众人,自己有很大的价值。

“不知殿下下一步想要如何?”

赵德芳一叹,“下一步自然是要等待大军到来,否则以我这几千人马,又怎么能过得了池州这一关呢?”

说者有心,听者当然也有意。

王原一听机会来了,当下胸脯拍得震山响,说自己一定能拿下池州。

闰十月初八,池州城下。

一队溃兵正在池洲城下叫门。

守城兵士自然不开。

城下一个将军大声叫骂:“赶紧报你家将军知道,我是峡口寨守将王原,宋军来势凶猛,峡口寨已失。”

“我三千兵马,如今只余下这不足千人,再不开城门,宋军就杀过来了。”

守城的将校急忙通知池州守将戈彦。

戈彦此时还在与新纳的一房小妾饮酒取乐,听到兵士来报,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急忙来到城上。

他与王原有数面之缘,还在一起饮酒作乐过,当然认识王原。

这时看见王原衣甲不整,带领的残军更是旗倒人歪,也没有过多怀疑,立刻通知手下打开城门。

城下的王原大声道谢,两人一个城上,一个城下,还在互相问候。

这时王原身后的兵士已经蜂拥入城,然后抽出腰刀,砍翻了守城门的唐国兵士,迅速控制住了城门。

戈彦听到城门处大乱,又看到远处尘土飞扬,心中已经明白,王原叛了。

心里问候了一遍王原所有的女性亲属,戈彦立刻做出了行动。

他也不是个忠贞烈士,迅速下了城楼,跳上战马,在亲兵的保护下,迅速从其它城门逃了。

至于新纳的小妾,哪还有时间顾及?

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就这样,赵德芳兵不血刃,轻取池州。

他对王原大加赞赏,王原也大表忠心。

赵德芳利用王原轻取池州,心里也十分高兴。

王原也知道自己交纳了投名状,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怎样。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自己已经暴露了,再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赵德芳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用乞怜的目光看向赵德芳。

而赵德芳此时也在用满带笑意的目光看向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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