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开京照进第一缕阳光时。
贵安馆已经被连夜打扫得干干净净。
地上的血迹也都被冲刷得无影无踪。
很难想象这里在昨夜发生了一场厮杀。
李承怀当然知道赵德芳是在拿腔作调。
可是现实却是，他不得不低声下气。
来到了贵宾馆求见许远道。
许远道也是个会演戏的人。
将被突然的风寒折磨得浑身无力演绎得淋漓尽致。
让一旁的赵德芳都差点相信了。
李承怀呵呵一笑，“听说许大人病了，老夫特意带来了许多名贵的药材，更有三根百年的高丽人参，还请许大人笑纳。”
许远道哼哼唧唧地说道：“哎呀，我说李大人怎么这么客气，我这身子也是不争气，你看眼看着大事就要办成了，现在突然得了重病。”
“这一病，恐怕就要一两个月才能好转。”
李承怀一听头就大了。
这要是再挺上一两个月。
万一女真人不想挺。
直接开始进攻，那怎么办？
现在宋人给高丽出了一道难题。
可是最终的后果却都要自己来承担。
想想就来气。
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
只在大宋一棵树上吊死呢！
李承怀一笑，“许大人，现在两国国君和百姓都翘首以盼，希望两国能达到协议，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可不能再耽搁了。”
许远道为难道：“你看我这身体是真的不允许。要不这样，就让王校尉代表大宋与你们谈判吧！你们看怎么样？”
赵德芳心里直翻白眼。
这许远道关键时刻真是免得一手好锅。
将难题全都抛给了自己。
重要的是，自己还没有办法拒绝。
而且还是自己让他装病的。
真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承怀立刻大喜。
转头对赵德芳说：“王校尉，你看许大人都这样说了，你就勉为其难吧！你可不能再推脱了，你看，这里是上好的百年人参，就送给你了！”
说完直接把本来想送给许远道的高丽参塞进了赵德芳怀里。
许远道当场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是什么神操作？
还可以这样玩？
李承怀也是心里有气。
打着不走，赶着倒退。
这个大宋的礼部侍郎也不是易与之辈。
表面上嘻嘻哈哈。
背地里却是坏得很。
他也是想借机羞辱一把许远道。
因为李承怀也看出来了。
面前的这个王校尉似乎可以当许远道大半个家。
有时许远道还要征求这个校尉的意见。
虽然不知道这个王校尉究竟有什么样的背景。
但想来也绝对不会简单。
现在他将希望又寄托在了此人身上。
只是他不会想到。
赵德芳的坏水要比许远道多一千倍。
谈判桌上，赵德芳一言不发。
只管喝着茶水，吃着水果。
然后看礼部的官员与高丽人对喷。
李承怀低声下气地让宋国再回到谈判桌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利益。
相反，还是要锱铢必较。
赵德芳见吵了一上午，也没个结果。
心里顿感无聊。
这谈判哪是人干得活啊！
废话说了一箩筐，可是最后等于没说一样。
赵德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大宋官员自然认得自己的皇帝。
看到赵德芳起身，都闭住了嘴。
而高丽人突然发现自己喷出的吐沫没人接了。
也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看着伸着懒腰的赵德芳。
赵德芳一愣。
继而不好意思地一笑。
这一笑，让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是人畜无害。
赵德芳笑着说道：“你们继续，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出去走一走，一会吃饭时记得叫我。”
然后也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施施然地走出了屋子。
此时的高丽也是秋意渐起。
望着天上那颗太阳。
赵德芳有些想家了。
这出来都快两个月了，家中的妻儿老小可都还好啊？
就在他有些不要脸地伤感时。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王校尉是嫌屋内太吵了吗？”
赵德芳回头一看，正是高丽丞相李承怀。
赵德芳一笑。
“是啊，这样的场合还真的不适合我们军人。”
赵德芳这话说得有些无耻了。
他是什么样的便宜都占的人。
还会怕这样的场合？
他自称为军人，这倒是没错。
只是他也是一个政客。
李承怀也感慨地说：“是啊，王校尉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当然不喜欢屋内的争执。”
“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赵德芳一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李承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他的眼中，这个高丽丞相一直都是个朝堂老手。
精于各种算计。
现在居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这是要对自己敞开心扉吗？
李承怀继续说道：“其实你们宋人不知道我们高丽人的苦。”
“这些年来，我们始终生活在你们这些大国的阴影之下，处处都要小心应对。”
“当然中原王朝一心想要征服辽东，打了多少年的仗，最后我高丽还是不得不臣服。”
“我在高丽北有辽国，西有大宋，我们夹在中间很难受的。”
“这也是我们小国的悲哀。”
赵德芳对他的话倒是深表同意。
在任何时代，小国都是大国博弈的棋子。
古今概莫能外。
“李丞相说得有些太悲观了。我大宋素来以仁孝治国，决不会率先发难的。”
李承怀苦笑着说：“我记得大宋先皇曾经说过，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想来现在也是这个道理啊！”
赵德芳张张嘴，但发现自己想要说的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在这样的老狐狸面前，什么花招真是没用的。
唯有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最关键因素。
李承怀叹了口气，“让王校尉见笑了。其实谁不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我高丽先帝之所以要趁辽国内乱出兵，也是为了在北方打下一片屏障之地，只可惜上天不答应。”
“而如今，我高丽就像一块肉，都想来切一刀。”
“这刀被谁切，我们还没有选择的权力。”
说完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赵德芳。
让赵德芳心头一颤。
这要是个美女这样看自己。
他也能感觉好受一点。
关键李承怀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让自己情何以堪。
“所以李大人要说什么就明说吧！”
李承怀深施一礼，“就请王校尉看在高丽两百万百姓的份上，与我高丽达成协议吧！”
赵德芳心中一软。
最后还是同情心占了上风。
再耗下去，高丽人心里会更慌了。
到时别再生出什么别的变故。
于是赵德芳点了点头。
当天，大宋与高丽便签订了《开京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