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耍起了无赖,原本应该在秋天交付的两万匹战马,赵德芳连一根毛都没有看到。
赵德芳去信催要。
赵德昭却回信说,现在李继迁在境外组织党项人四处骚扰西北边境。
并且袭击了好几处马场,致战马数量锐减。
再加上西北也需要组建骑兵,抵御李继迁的袭击。
今年根本就不可能有多余的马给赵德芳。
赵德芳一看,就知道赵德昭这是在明晃晃地耍赖。
他知道赵匡胤现在一心求道,无心政事。
更不会管他们兄弟之间的官司。
任他们自己折腾。
那自己能耍赖就耍赖,能不给就不给。
这样不但壮大了自己,还能打击对手。
赵德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只好跟沈从文商议一番,让他去一趟夏州。
沈从文轻军简从,一路来到了夏州。
所过之处,他也在细心观察。
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让沈从文对赵德昭的印象彻底发生了改变。
正如赵德方所言,之前的赵德昭是在扮猪吃老虎。
一直把自己伪装成愚蠢、暴躁的人,就是为了迷惑敌人。
而现在他也有了自己的地盘儿,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现在的西北四州,在赵德昭的治理下,已经初具规模。
政通人和,百废待兴。
这样的赵德昭让沈从文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原本他只把赵廷美作为赵德芳最强大的对手。
现在看来,赵德昭比赵廷美还要难以对付。
到了夏州驿馆之后,沈从文派人求见赵德昭。
可是一连三天,赵德昭都以公事繁忙为由,拒绝召见。
沈从文知道,赵德昭这是在故意消磨自己的锐气。
以便在不久的交锋中占据心里优势。
沈从文细细思量一下,反而不着急了。
于是沈从文每天在夏州城中闲逛。
今天拜会夏州知州,共叙当年诗社情谊。
然后午饭时赖着不走,蹭了一顿酒。
明天又拜会夏州通判,谈谈他与自己的父亲沈义伦的师生情谊。
后天又去拜会夏州团练使,共同回忆当年灭唐时的峥嵘岁月。
关键这几个人都不能拒绝他的来访。
再说沈从文只是前去叙旧的,绝口不谈公事,也不能把他拒之门外啊!
就在沈从文思量着明天到哪家府上骚扰一番时,接到了赵德昭明天邀他到节度使府一谈的请帖。
沈从文心里一笑,小样儿,不信你不慌。
要是让自己在夏州城里多待几天,自己就能够把夏州城内的一些高官访个遍。
到时候看你赵德昭心里毛不毛。
不管我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就问你怀不怀疑。
就算做不了什么实际的,让他们互相猜疑也不错。
接到邀请后,沈从文反而呵呵一笑,告诉来人:“你去告诉湘王殿下,我明天已经约好了都巡检使宋大人,恐怕不能去节度使府上拜见了。”
来人一听,心里这个气呀!
真是给脸不要脸。
湘王殿下的邀请你都敢推三阻四。
要不是看你在夏州城内上蹿下跳,湘王殿下能这么快就见你吗?
你还摆上谱了呢?
来人脸现为难之色,“沈长史,湘王殿下百忙之中才抽出时间,你就把和宋大人的约见取消了吧!”
沈从文一听,瞪起了眼。
“那怎么行?君子一言九鼎,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来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那我去和宋大人说,您让大人与湘王议事,让他不要介意。”
沈从文听后点点头,还叹了口气,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样也好,不过你可要说明白,这次的约会是湘王殿下取消的,可不是我取消的,不然别人会说我言而无信。”
来人一听,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说归说,闹归闹,最后沈从文还是要去面见赵德昭的。
如今的赵德昭也是志得意满。
占据定难四州之地,手下也算是谋臣如雨,猛将如云。
沈从文步入节度使府,偌大的会客厅内人头攒动。
其中也不乏一时俊彦。
沈从文暗叹一声,湘王也如蛟龙入海,可以搅动风云了。
他跪地行礼,“小可沈从文拜见湘王殿下。”
赵德昭微笑着说:“沈先生请起,这些天来本王一直公务缠身,怠慢了沈先生,还请见谅!”
沈从文连声说不敢。
落座之后,赵德昭先是与沈从文拉起了家常。
“细细算来,沈先生在燕王那里也有四年了,不知先生对四弟可还满意?”
沈从文微微一笑,“燕王殿下以国士待我。”
赵德昭抚掌一叹,“那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得到先生的垂青了!”
沈从文正色道:“燕王殿下虚怀若谷,更是对在下言听计从,得此明主,在下自当结草衔环,以报知遇之恩。”
赵德昭点了点头,话锋一转。
“沈长史此次到定难,一路所见,可有什么意见给本王。”
他刚开始一直叫先生,现在已经叫起了沈长史,这细微的变化当然逃不过沈从文的耳朵。
叫先生是可以谈些私话,叫沈长史就是公事了。
沈从文一拱手,由衷说道:“定难四州真正归于我大宋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湘王殿下治理也不到一年,所过之处,欣欣向荣,令沈某佩服!”
沈从文这句话不是简单的恭维客套,而是有感而发。
赵德昭也看出了沈从文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人生最大的成就莫过于来自对手的肯定。
赵德昭抚着颌下新蓄起的短须,心中更加得意。
“不过,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沈从文的一个不过,让赵德昭及座下群臣有些坐不住了。
湘王府长史王贻正说道:“倒是要讨叫沈兄,现在定难还有什么地方不尽如人意。”
沈从文看着这个赵德昭的小舅子,前宰相、太子太傅的二儿子,洒然一笑。
这西北有如今的兴旺局面,一来赵德昭知人善任,二来与王贻正这个湘王府长史也有很大关系。
许多政策都是出于他之手。
“王兄,西北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大大超出了许多人的期望。不过,有一点是无法回避的,西北土地贫瘠,商业不兴。”
沈从文边说边看了王贻正一眼,“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许多事也办不成的。我所过之处,还有许多内地来的民众还无法安置。”
“在下也知道,不是湘王不想安置,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这句话是直中要害。
现在赵德昭最缺得就是银子。
不是朝廷没给,而是他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
尤其是赵德昭也想和赵德芳一样,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
那可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银子就那么多,用在军队上的多了,用在民生上的自然就少了。
这时座位上有人怒声道:“我们湘王又不能和辽人通商,银子当然不够花了。只是燕王殿下的银子想必多得很,不如先借给我们一些,可好?”
沈从从呵呵一笑,“燕王殿下哪来的银子啊?每一笔与辽国的买卖都有记录,都是要经过运转使登记造册的。”
那人哼哼一声:“怎么回事谁还不知道。”
虽然有些事谁都知道,但是话不能说破。
赵德昭向属下挥了挥手,“现在定难的日子也确实不好过,不过困难是暂时的,银子会有的。”
沈从文也深表同意。
“我追随燕王刚到河北时,也是一穷二白,如今已是良田千里,相信定难在湘王治下也必定会六畜兴旺的。”
他这句话可是大有深意的。
赵德昭岂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
沈从文故意说六畜兴旺,就是在提醒他,咱们该说说战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