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确实不算大夫,甚至也算不上是学徒。可她甫一进宁安堂大门,就从各种各样的气味中分辨出不同的药材味儿。跟掌柜的对话几句之后,从他衣裳沾染的药味以及他开口时呼出的口气判断出他每日用药的情况,再观其双眸蜡黄,才推测出他身体的状况。

以她现在对医药的理解,诊断些寻常病症,甚至替人开药方都不成问题,但这些都不是夏雪所愿。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成为宁安堂推荐的人,跟那胡管家走。不管燕王府马车上需要看病的人是燕王还是王妃,她都可以接近之后再谋后着。

掌柜的思虑再三,依然有些犹豫。一是对眼前这“小子”的医术仍有怀疑,二是也怕万一得罪那位京中来的贵人或是砸了自家的招牌都会有麻烦。

夏雪看出他的犹豫,转头对小石说道,“那咱们先去库房拿药吧,做完正事就赶紧回去,路上也不要耽搁了。”

一听说他们准备要走,掌柜的再也忍不住了,将夏雪拉到边上,压低声音跟她说道,“一会儿别乱说话,让你看诊就看诊,让你开药就开药,不可坏了我们宁安堂的名声!不然就是砸了你师父的招牌!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明明该是他们求着帮忙,反而却拿出无比硬气的态度,仿佛夏雪是听他使唤的。这掌柜的也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夏雪微微笑着,一一应下来了,才跟小石小声嘱咐道,“你先去跟他们取药,放心,他们不敢坑我们的。”

“那你呢?”小石见夏雪要走,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先忙着,我一会儿就回来。”夏雪说完就跟着掌柜的去了。

夏雪低头跟着掌柜去见胡管家,得了引荐之后,胡管家对夏雪的身份虽未怀疑,但也如掌柜的一开始那般觉得她年纪太轻,对她的本事很是怀疑。

夏雪微微一笑,“既然有疑,那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她拱手做了告辞就转身要走。

掌柜的小声跟胡管家说了几句之后,才把夏雪叫住。

等夏雪跟着胡管家上了马车往客栈方向去时,胡管家还不放心地叮嘱几句,无非是让夏雪小心仔细,否则贻误了他家主子的病情要她好看。

夏雪一脸淡然地应承着。

进了客栈,被人领着上了楼上客房里,门口四个侍卫打扮成一般家丁,却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夏雪心中暗笑,看来这屋里的人真是病得不轻,才不顾身份到这种乡野之地来寻什么神医。

进去之后,屋里燃的熏香气息有些冲人。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进来吧。”

夏雪认出是红玉的声音,按捺着自己的情绪,缓步绕过屏风进来里间。床榻边上坐靠着的人正是虚弱的燕王,而红玉则坐在床边体贴入微地伺候着。

“在下替病人看诊时,其他人还请回避。”夏雪故意沉着嗓子说道。

红玉起身,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她。夏雪却故意绕过她,坐到了床边的位置,伸手一把握住燕王的手腕,微微用了几分力扣在他的命门上。

燕王抬眼仔细辨认起眼前人来,并吩咐红玉,“先退下吧。”

红玉虽有不满,却也不便再说些什么了。

等外面关门声响起,燕王才冷笑道,“没想到你竟主动送上门来。”

夏雪扣住他命门时,也探了探他的脉象,诊出他此时身中奇毒,身体已溃败不堪,难怪会离京远行来寻名医。这病症不想让外人知晓,自然是远离京城来诊治最好。

“你是来行刺本王的?就凭你自己?”燕王说话时,气息不顺,颇为吃力。

夏雪一挑眉梢,用力拧着他的手腕,燕王吃痛坐起身来望着她,脸上依旧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杀了你,太便宜你!”夏雪另外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将他按回到床榻上。所幸榻上铺得厚实,并未闹出多大的声响。

“你身上的毒,有些时日了,若是再不解,那不消我动手,你也是死人一个了。”夏雪微微笑着。

燕王盯着她做男装打扮,发髻梳得很是干练,虽然脸颊上故意涂了些污脏的痕迹,但一双眸子还是印象里那般明亮。

“我皇兄将你放走,实在是愚蠢。”

“你想活命也可以,让你的手下从此解散血月,还有那个叫红玉的女子,需让她偿命,否则休谈。”

夏雪说着,瞥了他一眼,目光冷漠,“如此便可保你的性命,很是划算吧。”

“红玉她……”燕王似乎并不意外夏雪开出这样的条件,却在红玉的事上有些犹豫。

“原来燕王舍不得那女人。”夏雪冷哼了一声。

“她腹中有本王的骨肉,可以等她产下孩子,一个贱妾的性命,你喜欢拿去便是了。”燕王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调侃意味,仿佛自己并不是受夏雪要挟,而是在与她暧昧调情。

门外的女子呼吸一滞,将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内都不觉痛意。

紧接着一阵轻微几乎不可辨的脚步声从门口离开。随之远去的还有她身上一贯常去的香料气味。

夏雪也没真的想要在此时借燕王的刀要了红玉的命,她只是想看看为了保自己,燕王能做到什么地步。门外偷听的人,她当然察觉到了,所以才故意借燕王之口激一激红玉。

等门外的人撤走,趁燕王刚说完话,并没有多少警惕时,她一扬手将最近新调配的迷香挥洒到他面上。

贺大夫也曾担忧过让夏雪跟小石单独出来,临行前夏雪给他展示过自己配制的东西,他才放心。

夏雪对药草效用的理解比那跟了他十几年的徒弟都更深。这副新配的迷香,她还不曾命名。见燕王中招之后,眼神逐渐失焦,身体像是失去力气,胳膊缓缓垂下挂在床边。

“你是何人?”

“姬旻,当朝皇帝的胞弟,燕王。”他缓缓回答着听到的问题。

“从现在起,别人问什么你都不能开口,只能听我的,知道吗?”

“知道。”

夏雪没想到这药的效果比自己预期得还好,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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