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夜公公吩咐了一声让马车径直回宫。

夏雪扯了扯衣襟，望向车窗外的风景，梳理情绪。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方才你用了迷香？”

夜公公也不回避这个话题，直言道，“若不用点药，你要哭到明天都不会走。”

夏雪眉头微蹙，不想回话。他倒是尽责了，像是看管人犯似的盯着自己，到了时辰就得押送回宫了，生怕自己半道跑了似的。

这时，马车路过一处药铺，夏雪想起来什么，急急叫了停车。

车夫立马停下马车，夜公公不解，“你要做什么去？”

“买药啊！”夏雪跳下了马车，夜公公也只好跟在了后面。

“要什么药宫里没有。”他小声嘟囔着。

夏雪回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毒药！”

先前她确实也从柳亦辰那儿打听过，能否从太医院弄到她想要的东西，但这些在宫里是禁品，而且她一介孕妇摆弄这些危险药材，柳亦辰断然拒绝了，只肯给她找来几本医书。

这让她如何甘心。

眼前这家好歹也是京城中知名的大药铺了，应该有她想要的东西。

掌柜的一瞧这几位的衣着打扮，立刻亲自来招呼了。夏雪借了纸笔写了自己想要的清单，那掌柜的看了一眼，面露难色，“夫人要的这些东西，小店虽有，但好些都是官府严令限购的，若是没有相关文书许可，我们怕是……”

夏雪抬手亮出了夜公公的金字令牌，打断了掌柜的话。

他立马明白了眼前的人是何身份，便赶紧吩咐抓药的小童去准备了。

夜公公眉梢一挑，不知自己的东西何时又跑到她手里去了，只好干咳了一声提醒她收敛些。

待掌柜的走远之后，她才把东西递还回去，“借你的东西用了一下，又不是不还你，这么小气做什么。”夜公公将令牌收进袖中，哭笑不得，想起方才在马车上由着她趴在自己腿上，还真是失误。

不消一会儿，店铺的伙计将几包药材准备好了，由掌柜的亲自送过来，“您要的这几味药材都准备好了，盛惠四十二两纹银。”

夏雪接过药包，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夜公公。

夜公公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掏腰包替她结账。

“没想到你这令牌倒是好用，”上马车的时候，夏雪轻声念叨着，“原本以为有些药，在这种店里是买不到的，看来还是我小瞧了这京城里的大药铺啊。”

夜公公跟在后面，除了叹气便只能摇头，不知不觉又做了一回帮凶，这件事该如何向陛下解释呢。

夏雪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心疼银子了？”

没想到自己在她心目里还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夜公公哭笑不得，干脆不置予评。

马车继续行进途中，夏雪摆出一副诚恳的微笑，“算上这次让你垫付的，回宫之后我再出一百两银子，再帮我一个小忙。”

“你是要打算开药铺？”

“不是，药铺里处置有些药材的法子我不喜欢，所以想让你帮我寻些人去附近山里采摘新鲜的，我自己来处理。这个反正不急，等过了二月之后嫩叶长成时，才最有效果。”

“这要是传扬出去，外人会道太医院的人都无能到这个地步，都要皇后亲自来动手去采药了？”

“啧，都说了太医院倒是有能人，可他们不让我碰这些东西！”

“又是毒药？你……”夜公公一时语塞，他下意识地想训斥她几句，可一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能让自己随口训斥的了，才止了话头。

“好歹我们也算是自己人，你就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我真的有用的！”夏雪干脆继续摆出求人的姿态来，扯着夜公公的袖子，柔声说道，“一百两你要是觉得少的话，我加到二百两！”

话音才落，她鼻尖一酸，无意识之间又让她想起了故人。

夜公公原本不想帮她做这些的，可见她忽然表情变了，低垂眼眸，眼角似乎还泛着泪光。他也想起之前在鸣凤行宫时夏雪说的那些话，她的性子本就不喜被拘束在宫中，要不是因为皇上的缘故，她怕是早就远走高飞躲起来了。

如今只是想研究医药毒理，却只能偷偷摸摸着，自己若不帮她，她也找不到别人了。

此时，夏雪心中所想所伤，根本不是夜公公想的那样。

只不过却让他误会了，反而马上答应了她的要求，甚至不计报酬，只让她待在坤宁宫不要乱走动便好。夏雪瞬时忘记那片刻的失落，有些兴奋地抓紧了他的手腕，“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不能反悔！”

“嗯。”他重重应承着。

夏雪这才放心了，有了内务府大总管做掩护，她想要的毒药肯定能运进宫里来。

等她回到坤宁宫时，才发现殿内气氛不一样了。

院子里跪了一片的宫人，个个都跟被削了脑袋似的，把头埋得低低的。

夏雪心里一沉，不由得看了夜公公一眼，用询问的意味盯着他，没跟姬康说出宫的事吗？

夜公公缓缓摇了摇头，夏雪要出宫祭拜她师父这件事情本身姬康是知道的，并且也没有反对过，只是他们今日出宫，确实是没有跟姬康说过。而且夜公公有意无意还选了姬康最忙碌的时辰，带着夏雪一起偷偷溜出宫去。本来想着肯定能及时赶回来的，实在是人算不如天算。

夏雪已经看见殿内端坐的人影，不由得有些犯愁，对夜公公小声说道，“不如你替我去解释一下？”

夜公公拧着眉，那表情分明在说她实在是异想天开了些，哪儿有让从犯去说情的道理。就算他到了圣驾面前只能跪着听训，这件事夏雪只能自求多福了。

夏雪只好先将药包交给秋秋，让她带下去小心存放起来。

这东西要是让外人在坤宁宫里挖出来，怕是皇后的位置都要坐不稳了。

殿内没有燃暖炉，殿门也大开着，一进去之后就有一阵寒意，再加上夏雪这会儿心虚得紧，反倒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发烫。

她也不是没瞧见过姬康发脾气的模样，这一回偷偷溜出宫去，就该料想到被他知道之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