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公公显然并没有这么闲，他的目光越过夏雪，朝里间望了一眼，轻声道，“陛下在里面歇着了吗？”
夏雪点了点头。
“那就好。近日来前朝事多，陛下也该好好睡一个安稳觉了。你不知道，陛下他盼你回来盼了多久……”难得夜公公居然会说这种话，要不是夏雪看到他左手上还缠着伤带，都要以为他是假扮的了。
“反正我现在人已经在这儿了，也不会再跑了。”夏雪不太习惯在旁人面前流露出跟姬康的那种牵绊之情，便岔开话题，“太后已经知道燕王的事情，还怪罪到陛下的身上，那她就没查别的事了吗？”
“祝庙的事，被陛下压了下去。温皇后也没有跟太后提起过什么，只不过……”夜公公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夏雪皱起眉头，“有话就直说，在我面前你还要遮掩什么？”
“温皇后腿伤未痊愈，陛下体恤，所以安排她出宫之事会往后延一延。陛下应该还没跟你说些的吧，照理我也不该多嘴。”
“这个事又不算什么大事，总管大人，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难道这个时候我还会心急不成？”夏雪轻轻一笑，转而正色道，“倒是燕王，他是真的疯了吗？”
“宫中太医都没瞧出所以然来，若是装的，那也太……”夜公公回忆起带燕王回宫时的情形来，可谓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他要是真疯了，也是好事，这世上就少个祸害。”夏雪脱口而出。
夜公公差点没上手去捂她的嘴，只能压低了声音道，“先是太后，又是燕王，还有谁你不敢得罪的，都进了宫了说话不能像在宫外那般了。”
“知道了，我努力改改。还有，我要的药，你抓抓紧。”夏雪不耐烦地催促着。
“是。”夜公公拖长了声音应道，对于她说的改改表示没什么信心。
“我记得安阳殿是在那个方向对吧，我去瞧瞧。”夏雪说着，抬手指向记忆中安阳殿的位置。
夜公公脸色一沉，“你这是还没醒吧？安阳殿？是你去的地方吗？”
“说的是，我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去，劳烦总管大人给我再整一套太监的衣裳。”夏雪故意无视他脸上的怒色。
夜公公不言不语，只是盯着她，妄图用阴沉的眸子把她吓退，可这招在他于天心坊几经装扮之后已经对夏雪无效了。就算他的面色能掀起一点点波澜来，夏雪只好回忆起当时那个喷茶的画面，就实在不能把他跟威严二字再联系到一起。
“好啦好啦，我半夜偷偷再去，不麻烦你了。”夏雪自打折扣。
夜公公长叹了一声，“由着你自己去，倒不如我领着你，免得再惹出什么麻烦。你等着，我先去给你找身衣裳。”
望着他转身远去的背影，夏雪捂嘴偷笑。
她现在已经找到对付这个冷面总管的法子，只要脸皮够厚，胆子都大，多磨磨他，总是能行得通。
安阳殿自先帝时就是空置的一处宫殿，因为地处偏僻，平日到这地方来的人也不多。
从这儿到太后的慈仁宫，只消走上一段不长的甬道便直接可达。
燕王被太后安置在这儿，也算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远远的，夏雪就看见门口站着守卫，便小声提醒，“有看门狗？我们翻墙吧。”
夜公公转回头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收敛。
等到了门前，夜公公默默亮出金字令牌，守卫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让开了。
只是到了院子里，夏雪有些傻眼。
燕王抱着一只白毛小狗正坐在院子里玩耍，仍是一副憨态。
他满脸污脏，双手也都是泥，那白毛狗身上也被他蹭得快成了花斑狗。
“他一直都这样？”夏雪望向夜公公。
夜公公轻轻点头，“昨天刚进宫的时候，他还扯坏了怡妃的披帛，把怡妃都吓哭了。”
“怡妃真是爱凑热闹。这种事也要挤着来瞧瞧，何必呢。”夏雪一边说着，一边朝燕王走去。
夜公公一挑眉梢，心道，你还有脸说别人。
“小心些，他现在……”
本来夜公公打算提醒夏雪，燕王现在疯癫的程度有些难以控制。
可没想到夏雪走近时，燕王头一抬，冲她咧嘴一笑，“姐姐，你怎么穿的是太监衣裳？”
夏雪低头看了看自己都已经打扮成这样了，他居然能一眼认出来，也不算太傻。
“你怎么玩得满脸都是泥，这狗是哪儿来的？”
“它是雪儿，你看它可不可爱？”燕王把怀里的狗一下子送到夏雪面前。
夏雪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向后坐倒。
夜公公赶紧上前来扶她，谁知竟惹了那小狗开始狂吠了起来。
夏雪好气又好笑，“你给它起名叫雪儿？”
这小狗一直叫着，吵得她心烦。她从怀里取了一点迷药，伸手捂在狗鼻子上，一会儿就安静了。
“你的狗叫累要睡觉了，快放下吧。”
燕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狗，似乎没有怀疑，就放到了地板上，紧接着就要伸手来拉夏雪。
夏雪一脸厌恶地后退了两步，“你看看你脏成这样，别碰我，没人愿意跟一个泥巴怪玩。”
燕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谁是泥巴怪？”
“当然是你！难不成是我们俩吗？你看我们可都是干干净净的。”
夏雪望着他，心情有些复杂，这张脸原本跟姬康是有几分相似的，不管在何种情形之下，总是挂着狂放不羁的浅笑，一对眸子阴沉不定，绝对不会让人猜到自己的心思。可现在他活脱脱像个天真稚子，一颦一笑都没了阴霾。
若燕王从小就活得光明磊落，无病亦无灾，他是否不会嫉恨姬康，不会在背地里做出那么多坏事了？
夜公公大概猜出了夏雪的打算，就让院子里伺候的宫人去打了热水来。
他们进了屋里，宫人替燕王擦洗干净，换了衣裳。
夏雪这才开始替燕王把脉，只是她的手才搭上他的手腕，立刻就被他反手捉住。
“现在本皇子洗干净了，你可以跟我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