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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央城位于嶙川西北,其南耸山威夷,北盛茂林,虽地域不广却也是一通多地。北穿茂林延三日便可直达皇城,霁寰。行在路上不免看见可供通货商贩歇脚的小店茶摊,而如今也是清冷空荡残破不堪。
虽是秋意正浓,却不知为何也是愈近愈寒,犹似初冬。
坐在马车里的御水菩提亦是没有半点安分,时不时的掀起布帘向外瞧去,许是觉得如此行路实在缓慢,不如御术而去,即刻便到,也不能受这一路的颠簸。
御水菩提想着,便趴在车窗上看着前面的骑着马的花如幻和白水月,两人并骑前行且你一言我一语谈的也欢,只是苦了自己实在是无趣至极。
“小九,停车”御水菩提喊道,像是挣扎了半路,终是忍不住了。
“何事,婆婆”
御水菩提掀开帘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像是蜷缩了许久一般,伸了伸腿脚道:“如幻,这马车实在难受,我说御术而去你为何不允,伊人馆来信确实有言,事态严重,不然怎会让焰舞连夜赶去?”
“婆婆,当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的很。伊人妙仙信上是否有说馆内几人退身而去,投了授业堂这个地方,而且不止伊人馆,棠央很多人都在加入,更有甚者为之抛儿弃女,散尽家业,想想不觉得可疑?”
“是挺可疑,可是这跟我们骑马坐马车又有何干系?”
“婆婆若是肯稍微动动头脑,想必定能猜透如幻用意。”水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悠悠说道。
“这条路上可是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难不成我们是要沿途打探什么消息吗?”糖九一边驾着马车,一边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问道。
白水月和花如幻双双看向御水菩提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神情就像是说:连糖九都想到了,御水菩提你啊怕是真废了…。
听到糖九发问御水菩提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有捷径不走非要走这条通商大路。想来也是,如今棠央以乱作一团,贸贸然前去也分不清是敌是友,到时候不免打草惊蛇,事情结不了,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
而在这人来人往的路上打探消息也是最明智不过了。
想明白的御水菩提眨巴着眼睛,瞬间觉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若有所思的挠着头原地转了一圈又诺诺的钻进了马车里。
不知如此颠簸了多久,待菩提睁开眼睛时马车内已是漆黑一片,透过窗帘隐约可以看见西边残留的一抹微红。
夜幕已至,秋风徐徐,凉不自胜。路上腾起一层薄雾,使两旁的花枝树木更显苍美朦胧。
夜寂静,飞鸟乍起,惊得几声马鸣,不禁冷汗涔涔。
“小九,可能瞧见前面有无客栈?”
“婆婆怕是饿了吧,水月哥哥已前去查看,想必也快回来了”
话未说完,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
“向前五里有家客栈,可稍作休息”
“什么稍作休息,我指定是不想再走了,如此下去浑身的骨头非散架了不可”菩提想着。
待他们到时,天已彻底黑透。
原以为这荒郊野地,定是清冷一片,不想这客栈里人倒也不少。
进门右边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脚边放着一些货物,想来应该是个走货的商贩。左边是个张番摇铃的江湖郎中,最里面两桌看似约莫有七八个人,身穿粗布麻衫,靠墙放着两个箱子,上面还有铜锣,彩缎,看这些行头也不难猜出,定是走南闯北的卖艺人。
这么一看都是吃江湖饭的脚力者,聚于此处也再正常不过。
四人进去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和茶水,便端坐起来。
许是这样的场景确实不便说话,因为装扮之下是人是鬼还不得而知。
花如幻看了看水月,微微使了一个眼色,水月像是懂了似的点了一下头。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御水菩提,却是云里雾里完全不解。只能咬着筷子想“上菜,赶紧给老子上菜”
就在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安静不语时,只听一个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老板,棠央据此还有多远?”
果不其然听到棠央二字,几桌纷纷看向正在等待老板答复的糖九。
那老板,也是精明,不多说话,只是轻描淡写答了句“若是骑马,明日便到”说完就转去后堂了。
糖九转身看到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也是一脸茫然,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边倒茶边轻声说:“我问了哦,老板说明日就可到棠央。”只见其余三人喝茶的喝茶,扶额的扶额竟也没一个人应他…
见有人先开了腔,其余几桌也有了一点放松。
那个小贩起身言道:“哟,几位要去棠央?巧了,在下也要去呢。不过跟几位不同,在下是回乡,不知几位是…”
“哦,我等只是路过,并不久留。”水月匆匆答道。
“对对对,不可久留。如今那棠央可不是个好地方,我也是听说那里的人突发癔症有钱可赚,否则定不去淌那浑水。”那郎中边饮酒边说道。
见在座的都已发声,那卖艺的人里也有一个人站出来微鞠一礼道:“我看几位的穿着打扮也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听我一劝,绕路而行吧,莫要图了脚程却赔了性命啊…”
许是听到这位班主言辞闪烁,像是知道些什么御水菩提便有意试探道:“这位先生可莫要吓我,小女子本就胆子小,听先生这么一说,那棠央城里难道全是妖邪猛兽不成”
“哎呀,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若是寻常的妖邪猛兽自有人降,可这…这可是比妖邪更惑人,比猛兽还要凶狠啊”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那班主的情绪竟有些激动起来。
“这…这位先生,您不会也是道听途说在吓唬咱们吧,我在棠央生活了也快三十年了,哪里有你说的这般恐怖。”那小贩颤颤巍巍的说。
“小兄弟,你是回乡家里定有人在,我也不拦你,但是若是见人后劲有瞑瞳纹切记先与之和颜周旋,再借机脱身,之后带上家人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不知为何,短短几句话说的却像是诀别一样肃重,让人心里不由得腾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一时间,满屋寂静。
许是见班主说的有板有眼,定是知情的,花如幻也不再缄口不语,缓缓道:“若如先生所说,棠央如此危险,怎会无人通报皇城,毕竟这棠央可是去往皇城的必经之路。”
“公子所思,亦在情理。只是就怕有人想报,也报不上去啊。唉…事已至此,我也不怕如实相告啊”
听到班主说如实相告,只见其余的人都有所顾虑的朝班主略施眼色,以示阻止。
“各位的顾虑我明白,死里逃生实属不易,本也不该再多管闲事,任人自去无关你我。可是…江湖人亦有江湖人的风骨气度,不能看人妄送性命不是。”
听班主一番言论,那些人像是暗暗默许,都低头不语。
“半月前,我们德馨班受邀到棠央胡府为胡府太爷作寿助兴,本也就是表演三天,第三日我等准备整装回程却发现,少了我最小的徒儿阿麟,在胡府四下寻找,仍不见踪迹,待刚要出府寻他时,却兴冲冲的回来了。当时我也不大在意,想着只是孩子贪玩儿,到了生的地方难免想到处看看,便随了他。谁知第二天启程之时,阿麟又不见了踪影,无奈我们只好将东西寄于客栈,慌忙寻找,后来在一个叫授业堂的地方寻到了他,当时他眼神涣散,神情亦是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一般。任我如何劝说也不离开那地方,所幸我等有些功夫傍身,否则定是不能全身而退。”
“之后呢你们又去了?”
“对,怎么说也不能不管那个孩子。所以就趁他们分散的时候带走了阿麟。本想着事情到此也该结束了,于是我们火速取了东西想着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成想…唉…”说到此处班主几欲落泪,不一会儿竟呜咽不能语。
此时满屋子的人都被班主的情绪带入其中,也有了些许悲伤。之后即使不说也能知道,那个叫阿麟的孩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只见一个女子倒了杯茶水递到班主手里,接着娓娓而言:“带回阿麟以后我们便启程了,那孩子除了有些神叨倒也与往常无异,谁知到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像是发狂了一样要往回跑,嘴里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见他不能自控,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用绳子绑了他,继续赶路。后来在阿麟的后颈上隐隐出现了一个类似眼睛的纹络,师父说那是邪纹瞑瞳,刚开始发现之时颜色极浅,之后每过一天正午之后颜色便加深一层,我们也曾四处寻医诊治,最后还是无功而返,那纹络像是血液流汇而成,擦不掉也驱不散。后来过了五日,颜色终成赤红,可是阿麟却不再痴傻神叨倒和以前一样了,精神焕发,爱笑,言语也顺畅许多,我们一度觉得阿麟许是不治而愈了,那天我们的脚程也快了些,因夜深露重我们随意找了一家客栈打算歇息一晚待天明继续赶路,阿麟便和其他三个师兄弟一起住在一个客房里,谁知…谁知第二天,天已大亮也不见人出来,于是我们推门进去发现…发现除了阿麟以外的三人全都死了,且死状也是恐怖异常,像是被抽干了血液精魂一样,浑身惨白,四肢干枯。阿麟像是吓傻了一般跪地不语,浑身颤抖着,浑身是血,却不是自己的。”
说到这里那女子像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不仅声音开始颤抖,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
“见出了人命,那客栈的老板便报了官,可是没等到官府来人,阿麟就挥刀自尽了,临死之前说让我们快走,他对不起大家,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那天被吸引进了授业堂他就如堕地狱,不能回头了…”言罢,两行清泪从女子脸上垂下,似有无尽惋惜。
听完德馨班的经历,大家更是体会到了棠央的危险,本想去大赚一笔的郎中,竟是吓到连酒都喝不下去,生生的洒了自己一身。
糖九也是眼睛环视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靠近,不由自主地往御水菩提身边挤了挤。
既然听到了这么有价值的信息,花如幻也是一脸满意,想着果真走这条路才是对的,也不枉费这一路的颠簸。
“先生所说事,我等必会细思,即是如此危险,明日定绕路而行。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各位节哀顺便。”
班主微微鞠礼以示谢意,话已传达便不再多言,遂率弟子们上楼歇息去了。
见德馨班的人已散去,走货的小贩和那郎中也分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纷纷上楼去了。
御水菩提看着空荡荡的客栈只剩他们四人,瞬间觉得汗毛竖起,不由得拽了拽花如幻的胳膊,语气惶惶道:“如幻,今夜你能不能…”
话未说完,花如幻便噌的蹦站了起来略显嫌弃的扫了扫自己的胳膊说道:“你想都别想啊,就算你能迷倒天下男人,我花如幻可绝对不在其中”
“我也不在”白水月喝着茶悠悠道。
“我也不在”糖九也跟着回了一句。
御水菩提一脸茫然道:“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多要一床被子,这里晚上定是特别冷。你……你们在说什么?”
顿了顿花如幻朝白水月眨了几下眼睛道:“对了,水月啊,马匹可拴好了?”
“嗯?不记得了,我且前去查看”
“我与你一起,若是跑了,两人追着倒也快”
“呐…水月哥哥,马车是不是也自己跑了?我也一起去啊。”
虽是一头雾水,但三人对她的嫌弃之意却是十分的明了。此时御水菩提心已崩出无数裂痕心里想着“不是近则聪慧可爱,远亦千秋绝代吗?不是唯我无她吗?都是骗人的,三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