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的困惑并没有得到解答,这个简陋而奇怪的卧室,让她怎么也想不通。她留下车缨缨和同事处理里面的物证,便退出了卧室,来到了客厅。

因为是被房东隔成了两间,客厅其实比卧室的面积还小,一个小沙发,一台电视机基本占了一大半的空间。一位搜证人员正蹲在沙发前检查着,就连沙发的缝隙也没有放过。

那也走到门口,看了看凌乱的鞋架,鞋架上清一色的运动鞋,很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她看了一下,都是一个尺码的。

那也从鞋架的缝隙中看见了一沓白纸,她伸手将其拿了出来,展开一看,是两份住房合同,第一份的地址就是这间屋子,还有一间的地址在离这里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那也叫来了车缨缨,把这两份合同递给了她。

车缨缨来回看着,说道:“可是,这份合同是去年二月签的,只签了一年而已。现在应该结束了。”

“这间屋子,张东力住了不止一年了吧。至少说明,这两套房子的租期有一段时间是重合的。那个张东力要租两套房子干什么?我看他也没有多少东西。”那也说道。

“确实。如果他是给别人租的,那就说不准了。这两间房子,距离也不是特别远,但也不近,如果都是他自己住,自然也说不过去。”

“你不是说张东力的工作都做不长久吗?那他怎么有能力承担起两套房子的租金呢?”那也问道。

“反正距离也不远,要不等下我们去看看?”车缨缨笑着提议,那也点了点头。

齐知然得知两人在出租屋内的发现,便主动承担了张东力的询问工作,他带着一位同事走进了询问室,张东力已经等了很久了,看到有人进来,立马紧张了起来。在他看来,杀人的另有其人,他不应该留在这里,但转念想到一下子出了两条人命,他又不敢吱声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韩芦洲,不知道韩芦洲究竟交代了多少,不过既然警方找到了他,应该就没少说。

当他看见齐知然板着脸走进来的时候,立马挺直了背,不安地看着两个人。

“齐警官,我、我都已经老实交代了,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啊!”张东力问道。

“想回去啦?”齐知然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

“嗯。我、我回去还有事呢!”张东力说道。

“现在还不能回去。安心待在这里,配合调查。”

“不是啊!人也不是我杀的,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呢?”张东力有些急了。

“你刚刚说你回去有事,是吗?什么事啊?不如告诉我们,我们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齐知然笑着说道。

“不、不是,关键是我没有可以告诉你们的了。韩芦洲呢?你可以问问他啊,都是他的主意。”

“现在又都是韩芦洲的主意了?韩芦洲可说是你怂恿他绑架戚本心的。你说,要是你没怂恿他,那俩年轻人可能就不会死了。”

“不是啊!”张东力摇头晃脑地说道,“我没有怂恿他绑架。他在骗你们。”

“他骗了我们,但你帮他找人来绑架戚本心,这事儿不假吧,你昨晚都承认了,网上也有你的记录。”

“这我承认啊!他求我的,我觉得绑架这事,没那么大风险,我们也不会伤害那个女孩的,谁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呢?你要相信我们啊,我们没想过伤害她,这都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干的。”

“别给我扯这些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给我老实回答。如果你还这样给我绕来绕去,或者让我发现没有说实话,我就走了,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交代了,我们再继续。反正我有时间,没有什么急事要处理。”齐知然说道。

“好。”

“我们夜里去出租屋抓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准备逃跑?”

张东力为难地点了点头,“我这不是害怕吗?想出去躲一躲。也不知道你们这边是什么情况,又联系不上那个人,我什么都不知道,给韩芦洲发信息,他也不回了。我只能跑了。”

“你在那间出租屋住了多久了?”

“大半年了。”

“一个人住?”

“嗯。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小,只能一个人住。”

“一直一个人住?没有女朋友什么的?”

张东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就我一个人。哪有女朋友啊!”

“你昨天行李箱收拾得倒是快啊!都收拾了什么东西啊?”齐知然问道。

“啊?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张东力不解地看着齐知然,见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只好老实说道:“装了内裤和袜子,两件衬衫,牙膏牙刷,几包泡面,还有钱和银行卡。”

“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啊!”齐知然漫不经心地问道。

“嗐!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你看看我的箱子里,什么都没有。我那内裤、袜子难道是值钱的东西吗?”

齐知然咳嗽了两声,说道:“我看你卧室里还有一套漫画啊,你还喜欢这玩意儿?”

张东力眉头一皱,说道:“还行吧,偶尔看一看。”

“偶尔看一看?那么多漫画书呢!我倒是对这一块儿一点都不了解,不然,你给我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

“你房间里的漫画书啊!”

“哦,就是漫画而已。”张东力闪烁其词。

“从哪儿买的?你还有钱去买漫画吗?”

“我喜欢,还不行吗?”

“也是。不过,别看你穿得破破烂烂的,但搞不好还真有钱呢!我们在你家发现了两份租房合同,藏在你的鞋架里。你还租两套房子呢!难道一三五住这套,二四六住那套吗?”

“不是藏,怎么会藏?那就是放在鞋架上,不小心掉下去了。而且,我租几套房子,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张东力问道。

“很好。”齐知然起身,“那等你想说了再说吧。”

齐知然转身离开,却听见张东力无奈的声音。

“我说!我说!”

齐知然站在原地,看着他。

张东力叹了口气,说道:“另外一套租房合同,那个房子是我之前住的。”

“同时住两套?”

“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个钱。我原来就住在那个房子里。现在这套,不是我租的。里面的那套漫画也不是我的。”

“什么意思?”齐知然不解地问道。

“这套房子,是别人租的,只是给我住。里面很多东西我都不能碰,特别是那套漫画,我摸都没有摸过。基本上箱子里收拾的东西,就是我的全部身家了,差不多就是拎包入住的意思了。”

“谁这么好心,还租房子给你住?”

“这事儿有点复杂。”

“那你还不快说?耽误什么呢?”

“大概去年年底的时候,当时不是快要过年了嘛,我身上也没钱,有一天在网吧上网,看到一个弹窗,说我中了奖。”

“呵呵。”齐知然冷笑道,“这种低级的诈骗手段,能骗得过你?”

“我当然知道这是骗人的。但当时手抖,就点进去了。然后我就把窗口关了,我知道的,接下来就会利用人的那什么心理,你就会想付钱,一付钱,就被骗了。但我没有啊,我当时就把窗口关了,一开始还关不了,几秒钟之后才关了的。”

“然后呢?”

“然后这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面有一份住房合同,就是你们在鞋架上看到的,用我的名字签的,还有一把钥匙。除了合同还有我的照片,你知道吗,那张照片里,我穿的就是去网吧那天穿的衣服。而且,那张照片,明显就是电脑摄像头拍下来的。”

“你是说,你在点开链接的时候,网吧电脑的摄像头开启了,拍下了你当时的照片,是吗?”齐知然问道。

“是、是,就是这个意思。除了这张照片,还有我当天浏览一些网页的清单和截图,最后还有一张纸,说让我搬去那间出租屋,不然就把这些、还有其他一些照片发到我所有亲戚朋友的手机里。你也知道的,有些网站真的不好、不好被别人知道的。”张东力的表情甚至有些难为情。

“那你不怀疑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就这样让你搬过去,你不会担心吗?”

“会啊。第一天我去的时候害怕极了,我白天去的,还带了一把刀,但是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检查过了,没有监控,也没有危险物品。”

“但是有一套漫画书?”

张东力点了点头,“就是那套漫画书,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在那里了。上面还放了张字条,让我别乱碰。”

“让你别乱碰你就不碰了?”

张东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碰过。翻开看了看,没什么意思。后来就放在那里没有动了。”

“后来呢?”

“后来,我提心吊胆一整天,什么也没有发生,再然后收到了第二封信,里面有一张手机卡,还有那个论坛帖子的网址,让我注册登录上去,然后偶尔会受到一些指令,在上面发一些信息什么的。”

“你都照做了?”

“我一开始不是怕他把我的上网记录公开嘛,就试了两次,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而且房租也一直有人帮忙付,我那时候,能省一笔是一笔嘛,所以,不知不觉就做到了现在。”

“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吗?”

“不知道。”

“你胆子够大的,都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是什么,就敢乖乖听话?”

“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这几年也没什么积蓄,加上对方不是手里还有把柄吗,我就只能冒险试一试了。”张东力的语气像极了受害者。“再加上一回两回都没问题,所以,就一直在这样了。”

“他一共联系了你几回?”齐知然问道。

“六回。”

“六回?第一回让你搬到他给你准备的出租屋里,后面五回都是让你在帖子里发什么东西,是吗?”

“嗯。”张东力点了点头,“说实话,那个帖子,我一开始也看不懂,里面的人说什么的都有,驴头不对马嘴,也能聊得浑身是劲。后来我和我朋友聊过,才意识到那可能是个危险的地方,他们有自己的暗语。”

“你昨天招出来的那些暗语,是那个联系你的人告诉你的?”

“不是。他每次只给我要发的内容,不会给我解释什么意思。你懂吗?我就像、就像那个键盘,只负责输入别人敲打的内容,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别给我瞎比喻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里面那些暗语对应着什么呢?”

“我问了我哥们儿。他大概知道一点,后来又找了他哥们儿,我们做了一下研究,也就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

“这就被你们轻易研究出来了?”

“主要还是那哥们儿酒后吐真言,他传授的。我后来把他说的,往帖子里面的内容一套,就能说得通了。那可不就是研究出来的吗?实践出真知。”张东力笑着说道。

“别贫了,我问你,你是怎么收到信的?”

“最开始那封是从我家门缝里塞进来的。后来我不是搬到了他指定的出租屋嘛,偶尔会收到被邮局退回的信件,就是那种一看地址就是假的,然后就退回来了。”

“信件呢?你还留着吗?”齐知然问道。

“没有,我都烧掉了。他让我阅后即焚。”

齐知然叹了口气,“那你还记得里面的内容吗?”

“记不清了。不过,我都拍了照片。”张东力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却发现齐知然的表情更差了,立马老实下来,“我拍了照片,不过我没敢存在我手机里,我打印出来了,放在我妈那里。你知道的,他肯定很擅长电脑,才会抓住我的把柄,所以,我也不得不防。你要看,我马上给我妈打电话,让她送过来。”

“先不急,你最后一次收到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最后一次,一个多月前吧,差不多一个半月了。”

“这次韩芦洲的事,你是怎么想到放在网上的?”

“这不是理论知识已经掌握了,就想试试实际操作了吗?如果你一定要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灵光乍现,突然想到的。”张东力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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