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七弟他....”陈信颤抖的看向陈纪。

陈纪没有答话,他慢慢的转过头看着陈信,红肿的双眼内是一双漆烟的眸子,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目光。

“三哥...”陈信失神的看着三哥,他发现此时有些不认识他三哥了,这还是那个温和谦逊的三哥么?

“五弟”陈纪的声音犹如三月寒冬。“你去带人将方才那窃贼拿下。”

“啊?”陈信一愣。

“去”陈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陈信不敢违背,连忙带着三个下人赶往书房。

陈纪深吐了一口气,将冲天怒火稍稍按下。然后对着不远处一位穿着儒袍的中年男子做了一揖,说道:“多谢荀大人半夜前来,此番陈家遭此祸事,我等心乱如麻,实在无法招待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元方哪里话,陈荀两家世代交好,你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有用得着荀季的地方,元方尽管开口”中年汉子连忙摆手道。

此人正是许县县令荀季,同时也是颍川四大家族荀家的人,颍川四大家族陈,郭,荀,钟同气连枝,世代交好。

原本早已睡下的荀季听得陈家失火,连忙起身,召集县衙捕役,跟随陈信陈光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陈家老七陈松已然葬身火海。

陈纪对着荀季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仲生”

荀季忙扶起陈纪,说道:“元方莫要如此,眼下处理后事才是应该。”

陈纪点点头,扭头看向瘫倒在地,嚎啕大哭的二哥,苦涩的摇摇头,然后对六弟陈光说道:“六弟,你且在此处理后事。”

然后对着眼前的荀季说道:“仲生,请移步前院书房,此番还有事须你住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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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陈太公坐在书案后,不停的唉声叹气,愁眉苦展。

董郢则是心乱如麻,在房间内来回度步,时不时掀开左手腕看看手表。不会真的是张觉那小子干的吧?不会,不会,那小子杀鸡都不敢,怎么敢放火?肯定不是他,一定是谁不小心撞到了烛台什么的,却刚好发现偷东西的张觉,误会是张觉放的火,对!一定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董郢不断的安慰自己。

突然,陈太公开口问道:“中正,你且如实说来,纵火者可是你同党?”

这话吓得董郢一跳,慌忙否认:“不不不,不是,不是,是有一个好友随我一起来到了陈家,但他的性子我是了解的,绝对干不出这事儿。”

先前他在讲述他为何入陈家行窃的时候,心里还存了几分小心,并没有交代出他还有一个同伙,不过此时陈太公忽然一问,他下意识的就说了出来。

“唉...”陈太公没认可也没否认董郢的解释,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声。

“嘭”

书房大门突然被打开,陈信带着两人火急的闯了进来。

还没等陈太公开口。

“好你个贼厮,我陈家不以你行窃为罚,父亲大人还赐你表字,你竟然丧心病狂携友纵火,烧死我七弟,此番要你赔命,陈二,陈三,速将此贼拿下”陈信满面怒火,指着董郢暴跳如雷。

“松儿...松儿他....”陈太公惊闻噩耗,顿时心中一痛,刚要站起,却腿上一软,瘫了下去。

“父亲大人!”

“老大人!”董郢先一步扶住陈太公。

“松儿他...”陈太公倒在董郢怀里,颤抖的声音询问着儿子陈信。

“父亲大人”陈信慌忙冲到陈太公面前,将其扶住,然后粗鲁的退开董郢,喝骂道“滚开!用不着你惺惺作态。”

董郢默然退开。

“信儿,快告诉我,松儿如何了!”陈太公紧紧的抓住儿子的手臂。

“七弟他...”陈信说道这里,也是忍不住悲痛,呜咽道:“父亲大人,七弟..七弟他去了...”

陈太公眼睛猛的睁圆,然后眼珠一翻,白仁浮现,顿时晕了过去。

这一下可把陈信吓坏了,连忙掐陈太公的人中,哭喊道:“父亲大人!父亲大人,莫要吓唬孩儿。”

一番折腾,陈太公总算晃晃悠悠的有醒了过来。

“松儿啊....他去啦...”这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此时仿佛一瞬间苍老的三十岁。

“父亲大人!都是此人!都是此人心地歹毒,预谋钱财,又要害命,我定要将其血肉生祭七弟”陈信咬牙切齿,嘶哑的声音内蕴含着无边的愤怒。

董郢仍旧默然,他深信张觉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他映象内的张觉是那个有些闷骚,有些迷信,甚至有些二愣子的张觉。

无论是那个张觉,他都无法将其和纵火犯联系起来。

但他这时候不敢,也没办法解释,他知道这时候所有的解释都是辩解。他怀疑,在他开口的一瞬间,他就会被愤怒的陈信撕成碎片。

“仲生,就是此人。”毫无表情的陈纪,带着荀季从门外走进,指着董郢说道。

荀季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穿着道袍,一头短发,不伦不类的董郢。

“某乃许县县令荀季,汝就是深夜入陈家行窃之人?”荀季道。

董郢不语。

“你可认罪?”荀季见他不答话,更是眉头大皱。

“纵火之人可是汝同党?”

听到这里,董郢咬了咬嘴唇,坚定的说道:“我那同伴定然不是纵火者”

“胡说!”陈信大怒“我家下人皆说见到一穿着道袍的男子,在起火后跳出院外”

“或...或许是有谁不小心碰倒了烛台,然后我那同伴见火起,陈家家丁都惊醒了过来,见事无可为,所以逃了出去。”董郢辩解道,不过他也知道这话的可信度极低。

“片面之词,不足为信”陈纪冷冷的说道。

荀季扶着胡须,点点头,说道:“元方此言有理,来人,将此贼押往大牢,关押起来。”

身后两个大汉走了出来,压住董郢的两条胳膊。董郢挣也没挣,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呵,刚穿越过来就要挂了么,张觉啊张觉,要是你以后能回到未来的话,还希望你看在一起穿越过的份上,照顾下我的老爸老妈吧。

“仲生,且慢”突然靠坐在书案后面的陈太公开口了。

“陈太丘”荀季听见陈太公召唤,忙走到书案前行了一礼。因为陈太公在归乡养老前曾官至太丘长,以至他此时仍称呼陈太公为陈太丘。

“莫要为难中正,放他自去罢”陈太公闭上眼睛,吃力的摆摆手,脸上还是一副悲痛的神色。

“这....”荀季疑迟了。

“父亲大人,不可!”陈纪,陈信同时喊道。

“有何不可?”陈太公说。

“七弟葬身火海,虽不是此贼所为,但其同党是此贼带进陈家,怎能将他放走。”

“就是,父亲,不说将此贼斩首示众,起码也要让此贼受尽百般酷刑,方解我等心头之恨。”

陈纪陈信纷纷说道。

“唉..”陈太公叹了一声,凄然说道:“松儿已逝,就算将夺取中正的性命,也换不回松儿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大火既不是中正所纵,也用不着他偿命。”

“父亲....”两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陈太公摆摆手,于是便不敢在吵闹。

“中正,你且自去吧,日后若有所成就,莫要望了我为你取字的含义。”陈太公再度闭上眼睛,无力的朝背后一靠,满脸的悲伤仿佛阵芒一样狠狠的刺痛着董郢的内心。

突然,董郢猛的挣开两个汉子,双腿朝地一跪,俯首叩地。俗语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莫说封建时代的人都不会随意下跪。

来自2017年的董郢更是不习惯下跪,他甚至连他父母都没跪过,但是他这时候除了跪地无法想到更能表达自己内心的举动了。

“陈太公在上,小子董郢发誓,此生必将牢记教诲,永不敢忘,此番前去,无论天涯海角,必寻到我那同伴,若真是我那同伴纵火伤人,某定当将起擒回,供陈家发落。”

说罢,头起落地,叩了三个响头。

这个举动,就是陈纪等人也没想到,几人默然,良久陈纪叹了一声:“既然去了,那就莫要再回来了。”

董郢对着众人又恭恭敬敬的鞠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元方,当真就让他走了?”待董郢走后,荀季问道

“父命难为,而且父亲大人说的也是有理,躲了他的性命也换不回七弟的性命了。”陈纪摇摇头又点点头。

“唉,既然汝自有主张,季也就不在过问了,季这就嘱咐下属全力追捕那纵火之人。”荀季叹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对下属交代事宜,全力追捕短发身着道袍的纵火者。

此时房间内仅仅剩下陈纪,陈信,陈太公三人,房间内笼罩着悲伤痛苦的情绪。

“父亲大人,儿不明白为何您如此中意此人。”陈纪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话。

陈太公沉默了一会,过了好久才缓缓说道:“此人天庭红润,面像刚毅,且眼神有力,重情重义,日后封侯拜相也不为过,届时陈家如遇大难或许能因今日善因而结出善果”

陈纪一愣,丝毫没想到父亲会对一个窃贼的评价这么高,就算是对自己父亲也仅仅是说了一句:吾儿性厚,日后可担大任。

可现在父亲竟然对一个刚见面不过一个时辰窃贼有如此高的评价?

凭什么?陈纪不服。

虽然知道父亲看人一向极准,但陈纪就是不服。

凭什么?这是陈纪现在心里仅存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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