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娆死后,他再次悲痛欲绝,整天整夜坐在沈娆的棺材面前,不吃也不喝。

第三日的时候,他的母亲一脸失望的带着张家的下人冲进了灵堂。

他惊慌失措的起身,却因体力不支跌坐在了灵堂前面。

张家的下人已经开始抬棺材,他挣扎着就要上前,他的母亲却“啪”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混账!你看看一个女人把你耽搁成了什么样子!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一个唱戏的,没什么学识,也不识大体,上不得台面,她把自己郁郁而死是她承受不了张家儿媳这个身份!你呢,一次两次为了她,不顾我们张家的脸面,不顾我们这么多年把你养大成人!张家这么多年花费多少心血,才把你培养成如今这么优秀的人!之前她受人蛊惑,你一心拴在她身上被别人拉了下来,我和你爹毫无办法,后来这人出事,咱们老一辈人豁了多少脸面才换得你回来掌控大局!你看看你现在,你哪里还是张家当家人的样子!”

“娘......,阿娆她......。”他当时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给我住嘴!别在提她了!她但凡心眼大一点,眼界高一点,都不至于把自己弄得个自杀得份上!这样什么都不知的人,本就配不上你!你!也任性是个头吧!”

“够了!娘!阿娆,她已经死了!您不要再说了!”他用尽全力吼了出来,却感觉身心俱疲。

他的母亲听后,看了眼前的棺材一眼,不再开口,然后示意下人将棺材抬了出去。

“娘,”待下人走得差不多后,他才缓缓开口对着母亲开口道:“阿娆身份低微,学识不够,眼界不宽,喜爱唱戏,不是她的错。是我爱上了她,让众人以为她错了。可是,她又究竟错在哪了,她不过为了生存,生活,为了我,想活的争气一点,坦然一点。如果不是非要和我在一起,她也能过得安稳日子的。你们只看到了你们的付出,我的付出,那阿娆呢?就只一句她的身份低微,她就什么都错了?”

他记得他的母亲当初听完他说的人这一番话后,只是眼神冷漠的开口道了一句:“愚蠢!你什么都不懂!”然后就不再与他分辨,转身离开了。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把灵堂的一切物拾给拆了收拾干净了。

最后,整间屋子里,只有他颓然的坐在地上,一身白色,这张家人来人往,就如沈娆没有来过,一模一样。

再后来,就都快记不清什么了啊。

他用了六年的时间努力从家族里培养了一个接班人,然后再次撤出了张家。

他终究是辜负了这个家族与父母,成了他们眼里为了一个女人没有了骨气的人。

他带着自己的女儿和进宝返回到了自己当初和沈娆一起居住的屋子,和进宝一起打理当初他和沈娆一起打理的小店。

本以为,以后就守着这些,安然的活着,然后等着女儿长大就好。

只是他返回以前的地方没有多久,女儿就病死了。

他到处求医,求了无数人,用尽所有积蓄,换来句药石无医。

把女儿安葬后,除了一日三餐,他开始闭门不出。

女儿的死,是张家人所为,他们为了绝了他的念想,冲着一个襁褓中的娃娃下了手。

他们以为,沈娆死了,沈娆生的女儿再死了,他就能一心一意的为张家家族打拼了,毕竟权势没有一个男人不爱,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经年成长后的张术知,依旧选择离开张家。

他从来没有变过太多,就如,张家人一开始到后来都没有改变对沈娆戏子身份的看法一样。?

只是,可惜了,他的沈娆,他和沈娆的女儿都折在这家族里了。

而他,却没办法去埋怨,连恨与愧疚,都无能为力。

他本来也想着死了一了白了,跟着沈娆和他的女儿一起走,这世间没有容他们的地方,也许黄泉路上,地下厚土,总有一点道理可讲吧。

可是,他还有进宝。

进宝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仆人,可是进宝却是与他签订死契的人。

他这么些年来,因为自己的种种作为,拉着进宝也过得漂浮不定,可是进宝一直没有埋怨过他。

他如今,为了进宝,也得好好活下去的。

怎么活呢,对了,张家人既然看不起那戏台子,他就,成立一个戏班子吧。

于是这后来,他卖了了房子店铺,招募了一些人,带着进宝走南闯北的去唱戏。

他以前不爱听戏,也不知道戏曲里唱的什么,可是这么些年下来,他自己偶尔也会哼两首曲子。

戏里曲调婉转,却唱尽人情冷暖啊。

他偶尔也能想起沈娆,沈娆的笑和温柔,沈娆自嫁给他后,就没有再唱过曲子,可是她的遗物里,却都是戏服居多。

沈娆的确和他沟通有些障碍,可她后来却一直尽量体贴照顾他的心意,尽量不给他添麻烦的去过日子。

这富家的身份,她戏子的身份,想来,他们在一起,都不太顺遂过,可是他这一生,最值得铭记的时光与情绪,却都是沈娆在的时候。

沈娆这后来是怎么想的呢?他已经不知道了。

他自己为她奔赴所有,却害她丢了性命,害女儿丢了性命,不知道沈娆会不会怨恨他。

到底对与错,执着或者分散,死亡或者活着,终究都不重要了。

这如今这么多年已过,就更不知道了啊。

张班主望着那山林深处,回想这一生寥寥可数的事件,眼睛逐渐茫然起来。

他的灵,刚刚离开了。

他最后的一点牵挂是壮大叔进宝,是戏班子。

如今,这一切都没了。

张术知闭上了眼睛,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班主!张班主!”有人上前来,要将他扶起来,可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笑声却传了过来。

“呵呵呵呵呵呵。大家别来无恙啊。”柳辞从山林深处走来,嬉笑着对着众人开口道。

众人都一惊,看着面色不善的柳辞都有些戒备。

只有金荞,一脸平静,好像一早就知道柳辞会回来一样。

张班主对于柳辞的到来,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双目空洞的盯着一切,心里好像再也起不了一点点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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