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离合（四）

颜毅与栾山打得热闹，但是许云起却看得心焦，虽然从小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这两个人的打打杀杀，却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只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哪怕是不作朋友，也不要去做仇人。

她知道，在分出胜负之前，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急切地盼望着小和尚能够打赢三少爷，反而有一种担心，害怕颜毅会败给栾山。

这并不意味着她希望颜毅能赢，也并不意味着，她希望栾山去赢，她宁愿这两个人这么打下去，谁也赢不了谁。

她忽然又想起了尉迟义来，当初栾青林带着他逃跑的时候，尉迟义在卫河边追了他们，尉迟义的武艺太好，却也与栾青林打了一百五十多个回合，最终还是凭借着战场无数次战斗所积累下来的经验，将栾青林打入水。

尉迟义也曾后悔地对许云起说过，如果栾青林没有死，他不介意收下栾青林作为自己手下的大将，因为很久以来，的确没有人能够在他的面前，与他斗百招以。

栾山和颜毅相差不多，许云起马便想到，颜毅应该也不是尉迟义的对手。

但是，如果颜毅和栾山联手的话，算尉迟义是战神，也只能束手擒。

一想到这里，她越发得希望这两个人能够和好。

转眼之间，颜毅与栾山已经打了有五十多个回合，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来。

对于打架，许云起是一个外行。但是却也能够看出来，此时颜毅的状态要明显得好于栾山，因为栾山的招式总是还未用老，便能够被颜毅破解掉；而相反，颜毅的招式却要简单实用得多，有时候他的招式十分得难看，但是绝对实用。

这也许是历练的原因吧！

虽然栾山在北汉国，也被人们称为战神，但那当然是在他作了驸马以后的事情，对于排兵布阵有一定的研究，却在单兵作战，还差了些火候。实际，以他驸马的身份，也不可能像当年的颜毅或许尉迟义那样，从一个小兵做起，从最基层的厮杀开始。

所以，这场试打到一百余招之后，尽管栾山的招式精妙，但是却过多得成为了好看的花拳绣腿，不知不觉之，已然处于了下风。

许云起非常了解栾青林的性格，那是一个十分要脸面的人，当年也是因为他时常败在三少爷的手下，所以才可能引起他如此勤奋地学习，便也造了今天的栾山。

如果他真得又输在了颜毅的手下，许云起相信他一定会忌恨颜毅一辈子，非要赢了他不可。而这，却是许云起最不愿意看到的。

“不要打了！”终于，乘着两个人刚刚又结束了一来一往的对掌，后撤之际，许云起适时地插身而入，隔开了两个互相仇视的人。

颜毅把眉头紧紧地锁起来，他非常得不快，因为他十分清楚，用不了几招之后，他一定能够将栾山打倒。

栾山也把眉头皱起来，却又有些感激许云起的挺身而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与颜毅还是有些差距，像是小的时候那样，明明可以与之打个平手，却又因为自己求胜心切，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许云起的表现，又令两个人回忆起了小时候的情景，多数的时候，一见到小和尚要吃亏，许七也会跑过去挡在他的面前，那个时候，三少爷便会很大方地道：“小和尚，小爷是看在小七的份子，且先饶了你！”

却也在这个时候，颜毅开了口，却是对着栾山道：“栾驸马，我看在我夫人的份子，且先饶了你！”

栾山和许云起都是一怔，相同的口吻，相同的话语，只是把称呼改变了一下而已。

栾山有些脸红，但是此时他的身份是尊贵的驸马，是晋阳城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他很想要耍一耍自己的权威，把颜毅抓起来痛找一顿，但是在与许云起的目光相对之时，便马将这个并不光彩的想法打消了。

许云起看了一眼颜毅，提醒一样地对着栾山道：“驸马爷，您是这里大元帅，我们夫妇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挂怀！您忘记了，灵凤公主还在府等着您回去呢！”

栾山猛得打了一个激灵，刚才在认出许云起的那一时刻起，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娶过妻的，而且这个妻子也并不是他能够随意惹得起的人！

他真得想要再一次和先前那样，紧紧地将许七拥在自己的怀里，但是此时这是在院子里，外面围观的人甚众，他不能不考虑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真得不想走，真得不愿意许七竟然会跟着三少爷，而不是跟着他这个小和尚！

许八郎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适时地哄赶着周围看热闹的客人，子煜还在怪地问着杨炼：“杨叔叔，刚才爹爹打赢了吗？”

杨炼“嗯”了一声，道：“是，寨主打赢了！”却也知趣地架着子煜，往别处去了。

栾山转头看着那个漂亮的孩子离去，越发得悲怆起来，许七竟然与颜毅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看来，当初自己被尉迟义打入卫河之后，颜毅正好趁虚而入，只是不知道她又是如何逃出了尉迟义的魔爪呢？他很想要知道。

院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栾山并没有离开，而是问着：“小七，那孩子是你和他的吗？”

不等许云起回答，颜毅抢先地答着：“当然是我们的儿子！”

许云起却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愿意跟他提及尉迟义的事情。

“你是怎么逃出尉迟府的呢？”栾山又问。

还是颜毅抢着回答：“那一次你没有将她带走，所以她被尉迟义打了一顿；不过，后来我把他救了出来，所以她成了我的夫人！”

颜毅说了谎，他是想要刺激栾山，是想要告诉栾山，他不自己。

许云起无话可说，他明白颜毅的心思。如今身份来说，栾山可以说是春风得意；而他呢？却是被大楚国通缉的罪犯。他不愿意低人一等，尤其是在从小不如他的栾山面前。

颜毅也是一个非常好强、好脸面的人。

栾山无语了起来，忽然想到，如果那次自己能够将许七带离尉迟王府，那么这个时候，许七也会成为自己的夫人。

只是，他还有些不甘心，低声地对着许云起问道：“小七，你还记得当初我们的誓言吗？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而且一直记在心里！”

许云起泪眼婆娑，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那些都已经过去，你也有了家室，不要再说这些了！缘聚缘散，又岂是你我所能左右？还是忘了吧！”

“可是！可是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得了呢？”栾山的话音也满是悲声，眼睛已经红了起来！

一时间，万千的话语便涌在许云起的胸口，可是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着泪水默默地流出。她仰起了头来，望着天边缓缓飘过的云彩，悲从心生，忽然记起了一首诗来，低低地道：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若是无缘，何需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说完，再也忍不住那份伤痛，用手捂着脸，飘然而去，消失在了院子之外。

栾山呆若木鸡，分明是听出了许七的决心。

发呆发愣的还有颜毅，他却觉得许云起的那番话，并不是说与栾山的，而是说给自己来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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