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复地（五）

从邯郸城出来，颜毅便一直眉头紧锁。

许云起看得出他怀着心事，不由得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吗？”

颜毅点了点头，对着许云起道：“我原以为栾山是一个果断决绝的人，但是他的表现令我有些失望，我不能跟着他在这里等死！”

“等死？”许云起有些诧异。

颜毅道：“为帅者，最忌讳的是当断不断。栾山想要留驻邯郸，却又担心朝反对，所以弄了一个又不退，又不进的两者兼之的策略，这根本是在找死！”

“此话怎讲？”许云起也肃然了起来。

颜毅道：“战不战的，都是要看主帅的决心。如今，栾山的心里头犹豫不定，这种想战又想退的思想是最要不得的。若是想战，那么作好持久战的准备，该出兵出兵，该攻掠攻掠，做好一切的防御准备；若是想要退兵，那更好说了，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撤回到壶关以内，算是尉迟义带着大军过来，也只能扑得一个空。如今，他又不走，又不做好防御准备，这不是找死吗？”

许云起听着他的话，觉得很是有道理，又问道：“为什么这些话，你刚才不跟他明言呢？”

颜毅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栾山自认为在北汉无人能及，所以有些骄傲恃才，他对我甚是忌讳，我又何必让他感觉到因为我的出现，令他有压力呢？更何况，算是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他还是要打些折扣的。”

许云起沉默了片刻，问着：“那你打算怎么办？”

颜毅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叹来：“也许老天是要令我毁灭吧！”

许云起摇着头，劝慰着道：“你不要这么说，人是不能够自暴自弃的，像是我，当初若是认命，向命运低头，最好也不过是尉迟义及他们兄弟的玩物而已，如今，经过我自己的奋争，最少我也成为了一个自食其力的人，而且过得还不错！”

颜毅侧头看着许云起，点了点头，在他的心目，许云起已然成了他的女神，这是一个秘一样的女人，却也正是这种坚强与神秘，令他甘愿拜俯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今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还不能轻言放弃！”许云起告诫着他，同时又道：“算是走到了水穷水尽，又怎么能知道，不会柳暗花明呢？”

“柳暗花明？”颜毅却是第一次听说。

许云起一笑，吟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颜毅细细地琢磨着话意，不断地点着头，赞叹着：“好诗！好诗！”

许云起却有些惭愧，她这也只是盗用了后人的诗句，却成为了被人赞赏的对象。

颜毅道：“如今，我的确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有回旋的余地！”

许云起问：“你觉得尉迟义会如何对待你们呢？”

颜毅道：“尉迟义先光复北地，没有出兵西向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兵力的不济。原本他在北地有三十多万的精兵，但是被郑王赵克这般用兵，如今剩下的也不过二十万不到，呵呵，其有四万兵成为了我的部下！”他说着，有些得意，接着又道：“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一旦他先西攻邯郸，那么有可能失去收复北地故土的机会，只要是他与我们邯郸对战的时间超过一个月，那么北地基本复土无望了。契丹人并不都像耶律休达那般得生着猪一样的脑子，他们已然平定了辽东的女真人叛乱，马可以挥师南下，等到契丹的主力进入了燕京城，他什么也得不到的。”

听着颜毅的分析，许云起不断地点着头，颜毅的这个头脑不知道栾山强了多少倍，要说的话，也许只有尉迟义能够与之匹敌了。

“所以，尉迟义才不得不舍末求本，冒险在大名城只留小部人马，将大部人马派出去收复失地。但是，尉迟义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他在派出大名城的兵马之时，也一定调集了京东西路的十万兵马赶往大名城来。”

听着颜毅的话，许云起马想到了颜毅向栾山所出的那个策的主意，却原来，他是断定了尉迟义的兵力空虚，如果栾山果真真得采纳了他的计谋，或许自此后，北汉能够一举拿下河北之地呢！

颜毅接着道：“但是，从京东西路调兵往大名城来，总是需要时间的，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这是我们的战机！”

许云起这才明白了过来。

只怕着颜毅道：“眼见着两日已然过去了，我们在这里按兵不动，实则是自取灭亡，一旦尉迟义调兵到位，必定会亲自率军过来，与金崎会攻邯郸，到时算是我们与他们的兵力相当，二十万对二十万，但是他们却占着天时、地利与人和，我们一样未有，不败才怪呢！”

许云起知道，天时，当然指的是到那时的河北局势，对于楚军来说，形势是一片的大好，而栾山和颜毅便成了孤军；地利，是因为楚军有地利之便，可以近筹粮，而栾山的粮草则需要从遥远的北汉境内，翻越险峻的太行山，才能够抵达邯郸城下；至于人和，那更不用说了，这里原本是大楚故土，无论是百姓，还是乡绅，都是心向楚朝的。

“既然知道是这个结果，你可有什么对策？”许云起问。

颜毅摇着头道：“命运如此，如之奈何？”

许云起道：“那干脆一点，离开这里，往太平寨去吧！”

颜毅转头看向许云起，微微点了点头，道：“天下之太，如今能够容得下我的，也只有夫人和太平寨了！”

“那便即早与栾山作别，将这里的防务交接，马起程！”许云起催促着。

颜毅再一次发出苦笑来，道：“如今这种形势之下，栾山会放我走吗？”

许云起呆了呆，自告奋勇地道：“我去与他说！”说着，拨转了马头，又转向邯郸而去。

在她的身后，杨炼和张玉龙也紧紧相随。

颜毅回转头来，看着许云起背着子洛远去的身影，心下里一片的戚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一直需要许云起这个弱女子的照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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