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逃亡(四)
驴车再一次回到了向西的大道来,重新夹杂到了浩浩荡荡的难民大军。.
哒哒哒……
又一队骑兵从东缓缓而来,这十个骑兵与先前寻找许七的骑兵不同,他们的战袍是红色的,应该是护卫朝堂的捧日军。
这些骑兵在人从穿行着,时不时地手里拿着个绣像对着人群照着。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驴车的近前,为首的一名骑兵校尉喝住了前行的驴车。
他拿出一个绣像仔细地对着赶车的许八郎,觉得与那个绣像完全不同,正准备放行,又看到驴车趴俯着一个人,当即问道:
“这个人怎么了?让他起来!”
许七忙道:“军爷,他是我丈夫,已经病得快不行了,起不来身。”
“你丈夫?”年青的校尉狐疑地转头又看了看许八郎,问道:“这个人又是谁?”
“他是我兄弟!”许七答着。
“不行,我要看看你丈夫!”校尉跳下马,来到了驴车前。
虽然只能看到车男人的侧脸,但是他还是不由得浑身一颤,却是不动声色地拿着绣像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
身后,另一名骑兵催促道:“尹凯,怎么这么慢?他像吗?”
尹凯马收起了绣像,摇着头:“不像!”说着,转回了自己的马前,纵身马,大手一挥,道:“我们到前面去找!”
十多个骑兵这样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远了。
许七一颗悬起来的心倏然放下,她隐约觉得自己救起的这个人,或许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些捧日军要找的可能是这个人吧!
午时分,驴车跟着人群来到了巩县县城。
为了防止难民作乱,巩县县城的城门紧闭,所有的差役如临大敌一般四下守卫着城门,不放一个难民进入。
县太爷作出一副慈善的面孔,将城内许多财主那里收拢来的粮食,于城门外支起大锅煮起粥,以施舍这些路过的难民。
只要有吃的,难民们不会闹事,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许八郎将驴车赶到了城外的一处树荫下,卸了车架,让黑驴在边吃草。
同时,许八郎让许七照顾两个孩子和那个躺车的男子,自己拿了两个碗去城门口排队领粥,过了好半天,他才端着两碗粥走了回来。
这粥稀得只水多了几许的米粒而已,但是便是米汤此时对于难民们来说,也是宝贵的,总吃观音土啃树皮要有营养得多。
好在他们还带着几张饼,这个时候许七拿出一张饼撕成两半,一半给了弟弟,一半又撕成一片片的泡在粥里。
她自己先吃了几口,然后拿出一个木调匙,先喂了大儿子几口饭,然后端到昏睡男子的嘴边,一调匙一调匙地喂进嘴里。
男子倒也配合,竟然也能喂进嘴去,看着他喉头不停地吞咽,想来的确是饿了。不一会儿,这半碗粥和饼尽数喂了个精光。
她忽然又想起了尉迟义来。
那次尉迟义的伤较重,她也是这么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的,但是那个恶魔根本没有这个男子般好的配合,尽数得吐出来。
到最后她只好先自己吃到嘴里,然后再用自己的嘴贴到他的嘴,将食物运度过去,向他吹着气,用舌头顶着他的舌头令其咽下。
到后来尉迟义明明都已经好了,却还故意要让她以嘴喂食。
想一想,那个时候那个家伙真是坏透了。
只是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心里头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怀念,随即又马摇了摇头,同时告诫着自己:
他是一个大魔鬼,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得还想到他呢?
“娘,我还要!”三岁的大儿子子煜舔着嘴唇,对着许七道。
许七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碗,有些犯了难。
“我这还有!”许八郎把手的碗递给了姐姐。
“不行!”许七立即回绝。
她知道如今他们全家靠着弟弟这个壮劳力才可能存活下去,如果弟弟没吃饱的话,那么后面的路也走不出多远。
驴可以吃草,但是人必须要吃饭。
子煜瘪了瘪嘴,险些要哭出声来。
“不许哭!”许七狠心地道:
“子煜,你是我们家的男人,是男人不能哭,听到没有?”
子煜仿佛是听懂了,他点了点头,硬是将要流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车架的男人忽然哼叽了一声,好像要活动,却又无法动弹。
许七转头看时,忽然发现这个汉子的脸挂着一滴的泪水。
“他醒了?”许七不由得想道。
许八郎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地道:“唉,姐呀,你这又何必?”
许七抬起了头来,看着弟弟,道:“如果从小没吃过苦,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像是那个恶魔一样!”
她提到恶魔的时候,心下里仿佛是被针扎了一样得痛,只是望着儿子那清澈的眼睛,分明是那个恶魔的翻版。
难道她是将对他的恨,转嫁到了自己儿子的身来了吗?
想到这里,许七不由得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姐呀,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忽然,许八郎低声地对着许七道。
“是谁?”许七经不住地问道。
“刚才我去盛粥的时候,看到城门口处贴着通缉的告示,面画的那个逃犯跟这个男人很像。”
“啊?”许七不由一惊。
“那告示说,他叫作颜毅,是颜家第三子,颜家因谋逆罪而满门抄斩,这个颜毅是唯一的出逃者,抓到他可以领百金。”
“嘘!”许七连忙阻止了弟弟再说下去。
她侧着看了看车的男人,见他还是紧闭着双眼,仿佛是睡了过去,于是对着许八郎道:
“八郎,颜家也是一代忠良,如今落得这种下场,都是那恶魔造的孽!我们可不能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知道,我听姐姐的。”
许七又想了想,道:“这样吧,以后若再有别人问起,他是你姐夫,叫作栾青林。”
许八郎一呆,叹息一声,不由得道:“姐呀,这么多年了,看来你还是没有忘记那个姓栾的!”
许七亦是一愣,随口起了一个名字,竟然是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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