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乱京(一)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尹凯反问着他。

许八郎道:“顺昌皇帝算是再愚笨,也不至于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处境,如果在京城里,失去了尹大哥的保护,他什么都不是,政令出不得宫围,是活脱脱一个傀儡。”

尹凯沉默了,许八郎所言何尝不是呢?

许八郎见他不答话,只当自己所猜不错,又接着道:“顺昌皇帝病重将死,而他连一个儿子都没有,若是他一撒手人世,说不得这大楚的皇位必定落在废太子赵举的身,而赵举也还未成年,说不得朝政还是要落到尉迟俭的手里,而到那时,大楚国内外都是尉迟家的天下,朝有尉迟俭,朝外的北地又有尉迟义手握重兵,他们赵氏王朝连一个外援都没有,算是尹大哥忠于皇室,但是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可以亲朝的成年皇帝,而是一个被尉迟俭握在手心里的孩子,你这个京城防御使的位置,只怕也坐不长久!”

尹凯依然没有说话,还是在愣愣地看着许八郎,等他把话说完。

许八郎微微笑了一下,道:“所以,顺昌皇帝也算是想要奋力一搏,将你置于蜀,说不定还有秘诏给你,让你在那里招兵买马,发展壮大,以抗衡尉迟义的北地雄军!”

听着许八郎说完,良久之后,尹凯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连你都能够猜得出来,想来这也瞒不过尉迟俭的!”

许八郎道:“若是顺昌皇帝早先豁出了生死,在尉迟义被困太平寨的时候,派你出任北地的元帅,只要是击退了契丹人,那么整个大楚朝廷必然顺理成章,完成兴。再退一步,若是一年前,顺昌皇帝便将尹大哥外放蜀,说不得此时也有重兵在握了。只是如今,顺昌皇帝已然油尽灯枯了,才想起来走这一着棋,却只怕为时已晚,他还熬到你成气候吗?只怕尹大哥才到蜀,顺昌皇帝便会撒手而去,到时,朝会被一纸诏书将尹大哥招回,只怕那个时候,尹大哥是进退两难,还不如当着京城防御使,乘着顺昌皇帝还在之时,找一个理由,将尉迟家操掉,把尉迟俭杀掉,以绝后患!”

尹凯皱了一下眉头,却又摇了摇头,道:“许寨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我杀了尉迟俭,那么尉迟义必反,到时天下又将大乱,大楚国还有谁能够抗衡得了尉迟义的军威呢?再者,尉迟俭也并非束手擒之人,虽然他身在尉迟王府之,但是城外还有三只禁军虎视眈眈,唯尉迟俭是从的。我若一行动,那些禁军必然会包围京城,到时别说没有活路,只怕皇室也会受到连累,而我也将会被说成是逆贼。我若在外手握重兵,虽然也保不准尉迟义与尉迟俭勾结篡位,但是,他们至少也要有所顾忌的。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可能延缓他们篡位的步伐。”

许八郎微微一笑,道:“尹大哥也想得太多了,却是身在其,反受其累了。呵呵,你刚才不是说尉迟义已然回到了京城吗?何不乘着你还在京城之际,手还能够指挥兵丁,今夜动手,将其一打尽?”

尹凯的眼睛为之一亮,许八郎的话立即将从当局者迷清醒过来。

但是,他也只是想了一下,却又摇着头:“此事还需要顺昌皇帝点头,他若不同意,又能若何?”

“他怎么会不同意?”许八郎道。

尹凯道:“你不知道他的为人,胆小不说,也没有那种敢于快刀斩乱麻的魄力。便是我往蜀,也是几经解说,他才首肯的。更何况,如今他被尉迟智那个贱人所迷,还真得以为自己尉迟世家不会对他动手!”

许八郎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以实相告,当下道:“如果你告诉他,是尉迟俭要顺昌皇帝去死,你说他会怎么想?”

尹凯一愣,道:“此话不能乱讲!”

许八郎道:“尹大哥,你不觉得顺昌皇帝这病也太唐突了吗?年纪并不我们大多少,身体却这般得糟糕?前一次我到开封时,看到他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的!”

“你这话意——”尹凯觉得他话有话。

“你可听说过凤脑香这种毒?”尹凯不由得一惊,显然,他是听说过的。

“尹大哥,你马派人往太医院,悄悄地把傅太医抓起来,然后当着顺昌皇帝的面进行审问,便知道原因了!”当下,便将许云起所言,如实地相告。

尹凯听完,大惊失色,他马又想到了一层,如果光是有傅太医的毒,没有人实施也是枉然的,但是此时的后宫皇帝是尉迟仁,她要想在顺昌皇帝的身作手脚,并不是多难的事情。这又令他想到了宣德皇帝之死,那个时候,宣德皇帝的皇后也是尉迟家的尉迟温,这对父子都选择了尉迟世家的女人来作皇后,也难怪他们会死在凤脑香下。

当下,尹凯将许八郎送出尹府,马招来张云山,趁着夜色初起,化妆出了府,直奔太医院。

许八郎回到高升客栈,马把张玉龙和张玉彪两兄弟找到了一起,对于许八郎来说,他知道他已经在京城捅破了天,今天晚,肯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尉迟俭和尉迟义兄弟,还是尹凯和顺昌皇帝,必定都在作最后的搏斗。

只是,对于顺昌皇帝来说,算是发现了自己的毒的原因,又能如何呢?毕竟已然病入膏肓了,算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顶多多捱一些时日罢了。

这边许八郎一伙人全神戒备着,那边尉迟兄弟又在尉迟王府里会商着尹凯离京之后的问题,对于尉迟俭来说,也早看出了尹凯与顺昌皇帝所唱的双簧,但是如今,顺昌皇帝已经没有几天的活头了,算是尹凯能够平安地抵达蜀,组织起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来,又能如何呢?

一切都已经为时晚了。

看着尉迟俭和尉迟礼得意洋洋地样子,尉迟义却一言不发,他北汉撤军,又从北地赶回京城来,是接到了三哥的口信,告诉他京马会有变故。

对于尉迟俭的阴谋诡计,尉迟义并不以为然,确切地说,他的确还在可惜着尹凯这么一员忠勇双全的将军,这般倒在了三哥的龌龊之下,反而对顺昌皇帝的生死无所谓了。

正说之时,有人来报,说许八郎往尹凯府去了。

尉迟俭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问着尉迟义:“五弟,我有些不明白,其实你早应该知道栾山要被解职了,为什么还要跟太平寨做那样的交易?把怀州让他们呢?”

尉迟义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在为我儿子谋个地盘,你会信吗?”

“子洛?”尉迟俭一愣。

尉迟礼笑了起来,道:“五弟也太性急了吧?子洛才四岁,等他长大成.人了,别说是一州之地,普天之下,都只怕是我们尉迟家的了!”

尉迟义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尉迟俭,悠悠地道:“我只怕到时候,尉迟家真得夺了天下,会兄不兄,弟不弟了!”

尉迟俭一怔,已然明白了尉迟义的所指,他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咱们五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了咱们三个,还不到争帝位的时候,何必要这般得见外呢?”

尉迟礼这才明白了尉迟义的话意,但是,他夹在两个人之间,却有些左右为难。

尉迟义道:“我只愿三哥能够信守诺言,当然,到时候我也会信守诺言的。”

尉迟俭笑了一下,点着头:“五弟还是不要多心了,咱们还远没有到那个地步去,等走到了那步的时候,再说吧!”

尉迟礼也白了一眼尉迟义,道:“五弟,你这个人是这么小心眼子,当初可是说好的,大家轮着来,如今只剩下我们三兄弟,三哥先坐两年,然后我再坐两年,最后才是你的!”

尉迟义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五弟,你要往哪去?”尉迟俭连忙问道。

“我去会一会许八郎!”尉迟义没有隐瞒。

“呵呵,你当年可是把你这个小舅子害得挺惨的,如今他已经不是你的小舅子了,怎么,你还对他有了感情?”尉迟礼开着玩笑一般地说着。

尉迟义转回头,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没有多做理会,大踏步地离开了。

看着尉迟义离去的背影,尉迟礼十分得不快,转头对着尉迟俭道:“你看他牛的,对咱们两位哥哥都这般!”

尉迟俭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五弟在外面,只怕咱们早被顺昌皇帝拿下了!你消停消停吧。”

“我又没做什么,消停什么?”

尉迟俭瞪了他一眼,道:“以后,跟别人说话,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尉迟礼怔了怔,这才明白刚才的玩笑的确是伤到了五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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