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白老一行人。其他人专心忙碌于赶工。早些时就提前完成了自己工作的傅泉则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同事问道：“你不留下来加班吗？”

顾从景比傅泉先一步接过话茬：“他的工作已经提前完成了，也没有因为外因降低工作效率，提前下班应该没事吧。”说话间顾从景看向端坐在工作间最里侧的人。

白老出现也未曾抬头的人，在个人终端上敲下最后一串代码完成了传输，抬起头来。中年人不苟言笑，看上去表情严肃，视线望到顾从景和傅泉两人时，却是从嘴边挤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当然没问题。傅泉工作认真，工作时间能处理完任务，下班时间自然随意支配。温先生你放心接他回去吧。”

中年人收回视线刚想继续工作，余光瞥见一旁呆愣愣地盯着他的负责人，想起了刚才隐约听到的争吵：“你如果事太少，可以把积压的任务报告拿回来整理，反正也是你没处理完的工作。”

说着他望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你们也想加班到十点吗？”

众人连连摇头。艳羡地看着收拾好东西的傅泉站起身。白老和所长都以礼相待的神秘男人自然地伸出手接过东西，跟在身后。两人的眼里像是只能看见彼此。

有员工偷偷询问身边的同伴：“傅泉身边那人你认识吗？是什么身份，那个冷面所长居然会对他露出笑脸。”

同伴小声地“嘘”了声：“那位呀，是温氏涂居的老板。所长最惯用的材料都是从这家公司定制的。”

“所长当年第一次发现这家温氏涂居，与今天白老看我们新人的表情，可谓是一模一样。”

*

傅泉跟着顾从景走出勘探所就看见了公爵府的人型机器人。

这类最初作为保镖投入生产的机器人看上去体格健壮，高大威严。此刻却并排躺在地上，规规矩矩，反而有些滑稽。

傅泉看向顾从景。

顾从景耸耸肩：“只是帮他们强制关机，返厂重启就能重新启用了。”

傅泉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腹诽：谁不知道返厂跟报废基本等价。

估计公爵府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直到两人一路离开勘探所，也没再看见人型机器以外的拦截者。上了飞行器，其他的乘客也接连走进。嘈杂的环境反而让傅泉静下心来，他透过舱体的窗户看向外面纵横交错的轨道。彩色的路标机器人前后晃荡，用箭头的光影图效提醒着道路的方向。

“我现在的精神力有双S？”傅泉毫无缘由地感觉顾从景会知道答案。

顾从景伸手将快要绊倒的孩子扶了扶，对着致谢的母亲笑着点了点头。他身上的布料看着就很是名贵，从两人上车起就有不少人偷偷看来。以至于按作售票的飞行器上，此时来往的乘客格外的多，甚至导致了一定程度的人流拥挤。

顾从景却不在乎，只当没看见。听清傅泉的话，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觉得自己只有双S？”

傅泉：？

顾从景接着说：“基因病除了被称为贵族病，也被称为天才症。只有处于评级范围内的精神力才会被冠以等级评价，基因病的症状就是精神力超越评级，难以被躯体控制。现在精神力成功被控制的情况下，如果用帝国的机器测量，大概有三S的评级吧。”

“就是皇室与一些贵族血脉有先天传承，家族弟子下限不会低于S级甚至双S，有天才症的也不多见。不是告诉过你，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气运吗？”

回忆起记忆中的那段“安慰”，傅泉看着顾从景认真的眼睛，忽然想起了重来一世的小世界里，穿着西装、一本正经地坐在公交车上、迈入小巷的顾从景。顾从景似乎从来不会因为身处的环境而改变自己。

顾从景能西装革履地穿行于大街小巷，也能一身简单休闲装到顶流的商业会展找人。不止因为他不在意外人的评价，也因为他有让人忌惮的资本。过往两人相处时只是平凡的茶米油盐，安宁的日常生活，但到了帝国，真正走近权贵的圈子，这些特点才一一显露。

傅泉突然想到一个只在新闻消息中见过的姓氏。习惯了平凡生活的他下意识排除的可能，现在却反而笃定了起来。同时，对于一些问题，也有了决断：“你觉得公爵府为什么会找到我。”

“是因为与帝国皇室的婚约？”

顾从景视线转来，旋即轻声笑起：“看来公爵府的消息封的也不算严密。”

像是想起了什么，顾从景打开终端的时间，确认了上面的时间：“说起来，今天就是最后的时限。”

没等傅泉再开口，前座的两个女孩突然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即使很快掩饰，也还是将周围大部分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两人却没在意，兴奋地小声讨论起来。

“公爵府的少爷宣布了婚讯，另一方是皇子！”

顾从景调取发来的当日新闻的首页，正是两人讨论的话题。

两个女生还在小声的聊着：“帝国一共也只有三位皇子，大殿下已经婚配，不知道会是管理外交的二皇子，还是从来没有露面过的三皇子。”

“如果是二皇子就好了！或许又能够见证一场世纪婚礼。”

傅泉又低头看向个人终端的新闻界面。引起热议的话题围绕着帝国与公爵府的婚约，公爵府在今天早上发布了通告，应下了婚约，流程已进展到两方商谈具体的时间。

他想起那日公爵府听到的议论，这段婚约很重要，只是那位少爷并不满意。他们谈论起的皇子也与新闻上简单的神秘不同，满是嘲讽与看轻。

想到这里，傅泉不由得神似怪异地看向身侧的顾从景。

不久前顾从景扶起的小孩蹦蹦跳跳地拿了什么东西，硬是要往他的手里塞。小孩的妈妈跟在后面一个劲地道歉，想拉着孩子离开，却怎么也拽不动。

傅泉看了一眼，才发现是餐车上的餐巾。一方绣着红色细边的餐巾被折好固定成精致立体的鸟雀，黑色的珠子点缀成眼睛，孩子们对此爱不释手。就如眼前的小孩，捧着布鸟，小心翼翼地宛若献上珍宝，眼底还满是不舍。

“大哥哥！送给你！我觉得你比什么皇子都要好看！”

妇人赶忙上前捂住孩子的嘴，同顾从景和周围人道歉后拉着孩子离开。

皇室在民众心中地位不低，小孩说得大声。傅泉可以明显感觉到随着简单的一句话，周围立刻投来一道道视线，一些恶意的言论却在对上神色自若的顾从景后，卡在喉头。

顾从景饶有兴致地观察手上的布鸟，一双修长的手倒比纯白的餐巾还要莹白。精致俊秀的样貌，别说如今的几位皇子，就是年轻时有帝国第一美男之称的皇帝倒退个数十年，也稍逊一筹。

也正是因为这张过于出众的脸和身周不凡的气度，才不断有人试图猜测他的身份。

要说他比如今的皇子好看，倒也不算谎话。

周围的视线望来又散去。有人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也在顾从景微冷的眼神下心生退意。

傅泉看着身旁漫不经心的人，第一次试图将矜贵与之相联系，却也发现这个词无比贴合，仿佛为顾从景量身打造。

顾从景突然问：“公爵府有消息吗？”

闻言傅泉打开个人终端。有公爵府备注的联系人没有再发来消息，反而是另一串陌生的ID有一封刚发来的邮件，躺在邮件的最前列里。

贵族可以申请私人账号的优先权，使邮件等消息发出的一瞬能直接成为收件人陌生来信里的优先项。与之相对，每次发邮件需要支付昂贵的费用。由于部门、家族等都有官方的账号，可以直接发出官方信件，这类功能很少有人使用。

傅泉第一次看到，不免心里有些惊讶。等到他看清邮件的内容和发件人，惊讶便尽数散去，换做了冷意。

顾从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

傅泉点击了屏幕上的关闭，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没有公爵府的消息，只是有些垃圾邮件。”

邮件界面关闭，傅泉重新看向窗外的景色。顾从景则是定定看了他一瞬，没有错过傅泉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和光芒。那是每次小世界重来，初次重逢必定会捕捉到的光彩。

顾从景轻笑了一声，将个人邮件里的调查报告删去，也一同看向窗外。

思考着如何回信的傅泉听到笑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能从顾从景温柔注视着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反而是在周围好奇的议论中，引得自己脸上发烫，默默偏过头去。

个人终端的收件箱里，邮件回复的提示图标再度闪烁，将因为已阅而落到最下方的原邮件重新顶起。

【失去一切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不知道你是怎样回到现实的。不过即使是现实世界，你依然会是失败者。】7K妏敩

——发件人：“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