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油与水天生不能相融，那些被掩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罪恶终于露出狰狞的獠牙。

山脚下，一栋像是祠堂的建筑前面竖着一个很大的十字架，如果苏清晏和宋棉也在，就会发现十字架上绑着的人就是他们跟踪过的女轮回者。

庙里，镇长正带着一群男人祭祀。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他们嘴里念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透着一股诡异，让人本能地感觉不适。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苏清晏在发现对面房间里的女轮回者不见之后，把孩子哄睡，又设了防御阵法，才带着宋棉出来，一直摸到这个奇怪的庙。

此时，两人正躲在茂密的树丛中暗中窥视，看到那些镇民要祭祀一不知名的邪神。

“清晏哥哥，那个被绑着的不是……”

“嗯。”

“有办法救她吗？”宋棉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这样问。

“可以救。”苏清晏也不想这个人就这么死了，也许她会知道什么。

宋棉留在原地，他慢慢靠近十字架，想用精神力割断绳子。

苏清晏突然皱眉，他在使用精神力感应的时候，前方竟然是空无一物的。没有十字架，没有绳子，也没有那个人。

伸出手触摸，竟然直接从她的身体穿了过去，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是虚化的。

走到她面前，这个轮回者的眼睛明明是睁着的，但是，她看不到苏清晏。

竟是如此……

原来，他们只是这场悲剧的旁观者。

“你们想干什么？”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女人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

“能被献给山神，你应该庆幸。”

似乎是觉得她已经翻不出什么浪了，做个明白鬼也没什么问题，镇长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呵，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她只是输在心太软，其他轮回者做事可是没有什么底线的。

她累了，毁灭吧，全部毁灭吧，一起同归于尽也好。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往事仿佛就在眼前。她本来也只是现代社会一个普普通通的白领，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拉进了主神空间，与自己的好友一路走到这里。

其实她根本不想要这样的机缘，她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想和自己的家人朋友过平静的生活。她没有因为力量迷失自己，可现在……这一劫是逃不过了吧。

苏清晏和宋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大火吞噬，想救都不能救。也是，这可能只是幻境，或许是曾经发生过的事，他们都不能感觉到火焰灼烧的痛感，所以怎么可能阻止？

就在这时，原本面目狰狞的镇民一个接一个倒下，这自然是那一群轮回者的手笔。

“安息吧。”他们举起了屠刀。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镇长腹部中了一枪，他挣扎着问，仿佛得不到回答，就会死不瞑目。

虽说反派死于话多，但在敌人快要死的时候突然揭露真相，欣赏他们痛苦不堪的样子，这种感觉真的会让人欲罢不能。

“好啊，你们也不用知道太多，不过是任务罢了，你们必须死。”

镇长挣扎着又问：“还有两个外来者呢？他们也被你们弄死了？”

“死到临头了，脑子都不清楚了吧？哪里还有外来者？”

那群人满脸都是不以为然，镇长却突然瞪大眼睛，神情惊恐，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轮回者们看到他发自内心的恐惧，终于察觉不对，下一瞬，一切都停滞了，仿佛他们的时间被什么的东西抽走了，庙里袅袅升起的烟，树林里的每一片叶子，在这一刻都是静止不动的。

那个平时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孩子仿佛从虚空走来，一挥手，眼前的一切都化作尘埃。

“所以，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你的记忆？”苏清晏把宋棉挡在身后，精神力运转到极致。

“不是。”

“天地之道，万物之理，吾名为理，神剑之灵。”

他是剑灵？

宋棉沉吟两秒：“嗯，很高兴见到你？”

理：……不是，气氛没了啊。

“你高兴的太早了。”理一本正经地回答，并召唤出一只怪物：“打败它，第九层就算通过了。”

“那你呢？”

理用黑色布条把宋棉的眼睛蒙上，拉着他飞到一边：“吾就看看。”

看着苏清晏迟疑的眼神又加了一句：“别看了，吾是正经剑灵，不搞阴谋诡计。”

苏清晏：……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感觉剑灵确实没有恶意，苏清晏最后叮嘱了一句，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怪物身上：“棉儿别怕，就站在那里等一会儿，我会尽快解决的。”

对面那只别致的怪物长得非常东西，体形就很大，足有二十米高，皮肤呈青灰色，看上去勉强还像是人形。巨大的身躯上密密麻麻的满是缝合的痕迹，肚子上破了一个大同，肠子和子、宫被拖曳在外，脊柱和四肢关节不正常地扭曲。

它有个头颅，但看不到脸和五官，只有一个个纠缠、扭曲，不断发出哀嚎的灵魂。

这个东西……是那些被欺凌的弱者产生的扭曲的怨念吧。好家伙，难怪理要把宋棉的眼睛蒙上。

宋棉听话地站在原地，却非常不安，他的清晏哥哥在面临巨大的危险，在孤军奋战，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剑灵都认为他连直面怪物的勇气都没有。又是这样，他从未如此痛恨这个无能的自己。

“没事儿，别急，他死不了。”理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温和地安慰道。

“……理，”宋棉沉默了几分钟，突然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我很弱，很没用，我没有能力与清晏哥哥并肩作战，我也不能拖累他，但是，但是……至少，我还有直面怪物的勇气，我不能就这样站在这里，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至少让我看着……”

这种发展完全在理的意料之外，他犹豫了几分钟才说：“真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实在是那玩意儿长得太恶心了。”

“理，算我求你，我也想做出改变。”

宋棉还是坚持，理取下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条。看到那怪物可怕的样子，宋棉顿时脸色苍白，干呕不止。此时怪物和苏清晏的战斗已是凶险无比，宋棉紧紧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怕让苏清晏分心。

这只怪物本质就是一团怨气，被拐卖、被当作传宗接代工具、被折磨、殴打、甚至残忍杀害的女人们的怨气，年纪尚幼就被那些畜生下手、被家庭当作可以压榨的劳动力、长大了又要去另一个地方重复这样噩梦的女孩的怨气，还有被他们害死的外乡人，甚至是镇里那些既得利益者，那些坏事做绝的男人、男孩的恶念。

扭曲、怨毒，却又无比强大。

强大确实强大，但它弄出如此巨大的体型，就等同于牺牲了速度。

这样的速度面对一般人当然是绰绰有余的，说不定看到它这副尊容直接就被吓到心肌梗死了呢。但苏清晏岂是一般人？这只怪物在他眼里就是迟缓、笨拙的。

怪物一拳砸下来，地面上就是一个深达三米的大坑，但是没用，它打不着。

苏清晏不停闪躲，在宋棉看来是凶险万分，但理看得分明，如果怪物没有别的招术，那就根本奈何不了他。攻击虽猛，力气虽大，打不着他等于零。

怪物像是被激怒了，头颅位置众多哀嚎的亡魂扭曲起来，化为三根巨大的触须，直接轰向苏清晏的后背。

苏清晏直接躲开，这一下要是被打中了怕是短时间内会直接失去战斗力。凝神屏气，精神力化为利刃攻向怪物，但怪物皮糙肉厚，开了道口子，效果不明显。

双方陷入拉锯战，宋棉看得惶恐不安。现在怪物打不着苏清晏，苏清晏也只能慢慢把它耗死。

他们看见的一切不过是一段记忆，也不知道那个曾经存在的小镇最后到底是何结局，是所有人都被怪物杀掉了，还是依旧延续着罪恶，或者还有其他可能。

这样一个罪恶的地方，除了被拐卖来的女人，所有人都带着原罪。外表有多阳光明媚，内里就有多肮脏不堪。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知不觉，天亮了，红日初生，一缕阳光从远方照来，洒在正在战斗的苏清晏身上。

苏清晏伸出手，仿佛握住了这一缕阳光，怪物没有智慧，但野兽的本能告诉他，这个人类现在非常危险。

最普通、平平无奇的一缕阳光化作剑的形状，变得金光闪耀，哪怕是看一眼都会被灼伤。

听说遗迹所属的这一文明有人可以达到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地步，他不行，只能找束光勉强凑合着用。

这样可怕的罪恶，也只有用阳光才能涤荡了吧？

怪物被这把阳光化成的剑从头顶劈开，一直到脚，然后像是被理一挥手就褪去的风景一样，彻底化为虚无。

眼前的一切都在消散，变成了熟悉的大厅，这才是试炼塔第九层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