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你说小九这样，会被小姝打吗？”墨笛远望玄九漂浮身影，兀地扭头问陆言，陆言无语凝噎，大概会吧？

修长玉指轻轻挑起斑竹帘，那一瞬间，她骤然出现眼前，像是天赐予他的礼物，卿络这一看，再也舍不得离开。.

“你便是卿络吧？”清脆悦耳的声音稍稍拉回卿络的思绪，他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嚅动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好点点头。

玄九见他这样，掩嘴窃笑，这副容貌，本是小姝所有，他还要艳丽几分，难怪他会看傻了。

云兮走进燕来厅时，惊呼一声，指着玄九说不出话来，少爷扮了小姐作甚？是要借机欺负卿络吗？云兮看向卿络的眼神，立即多了几分怜悯。

“少……小姐，晚膳已备好，请移步谷芙阁。”

玄九含笑点头，略带娇羞看一眼卿络，带着央求的口吻道：“公子若不嫌弃，留下用膳吧。”

卿络巴不得如此，赶紧起身跟在云兮身后。云兮扶着玄九，悄悄问道：“少爷，你要玩到什么时候？等小姐一来，穿帮了。”

玄九嬉笑，伸出玉指戳了一下云兮的额头，嗔怪道：“小姝才没兴趣搭理他哩，当是消遣吧，我无聊得紧。”

云兮无奈，只好任由他胡闹。

谷芙阁里，盛宴佳肴，卿络心燃起熊熊希望，能用宴席招待，起码是有希望的。想到这里，他又笑自己浅薄，凭她现在的处境，有人要不错了，往后他还可以要几个侍妾，谅她也不敢多说什么，谁叫无法势均力敌呢。

云兮从他得意忘形的嘴脸窥探到他心底龌蹉的想法，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打心底看不起小姐的处境，还要门当户对，势均力敌，你当是做生意吗？

相较陆言，简直云泥之别，若真爱，何必在乎外人眼光。

府男男女女陆续寻了位置坐下，陆言坐在玄九身边，面色古怪，暗暗道：“小九，别闹了，小姝会生气。”

玄九持勺饮汤，半晌才道：“无妨，无妨，我自有分寸。”

他唇边始终荡漾一抹诡幻笑意，更添无限神采，惹得卿络目不转睛盯着他看，若能一亲芳泽，实属三生有幸。

玄九拽了拽陆言的衣袖，挑眉戏谑说道：“小陆言，你说他这样色眯眯的看着我，若得知我是男儿郎，会不会气死？”

陆言重重点头，气死倒不至于，会气出内伤倒是真的。

看到陆言诚恳点头的样子，玄九欢喜地笑了，显然十分满意。狭长红瞳因笑意而浮现摄魂光彩，俏丽黑痣跃然于眼尾之下，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青丝如云烟，尽生无限风情。

卿络看了只知痴痴地笑，早已神魂颠倒，不知此间是何处。

晚膳过后，繁星初，天色已晚。卿络依依不舍拜别玄府，临走前，犹犹豫豫试探地问：“成亲仪式还请小姐早些决定，我好回去操办。”

玄九抬起茫然无辜的眼神，“什么成亲仪式？”

卿络愣了好久，才回道：“小姐忘了么？我此番前来，便是商议婚约一事。”

他之所以随口问一句，不是为了给她找由头拒绝，而是为了自己安心啊！

“我身份低微，势力早已不复当年，且身有重疾，你应该知晓狐族的乾坤图在我手，娶了我，约等于和狐族作对，你还敢吗？”

卿络努努嘴，还是没能说出声，玄府一时静悄悄，万籁俱寂，他也随之沉默了。

生得再美，也是只是一个女人，犯得着搭全族么？

玄九哼了一声，拂袖敛眉。“还请你不要再来了，扰了我的安宁。”

“要闹到什么时候？”卿络转身回望，只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站在走廊尽头，身姿曼妙，妖娆玲珑。

玄九嘿嘿一笑，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徒增烦恼。”

玄姝摆摆手，往前走几步来到卿络跟前，指着玄九面无表情说道道：“他是我哥哥，我才是玄姝。”

说罢，解开面纱露出狰狞面孔。一刹那，卿络的眼神由痴迷转为惊愕和厌恶，眼睁睁看到这些的陆言，心泛出一点酸意，隐隐作痛。

每一次以真面目示人，对她来说都像是亲手撕开已经结疤的伤口，血淋淋地坦露日光下。陆言看了看蹙眉的玄九，他是想到这些才决定代替她出来见卿络的吧。

玄姝不管其余诧异目光，伸手抹去玄九脸的胭脂，登即露出一张略显刚毅的妖媚脸。见卿络不信，她直接动手粗暴地扯开玄九的衣领，露出喉结。

玄九尴尬地看了幸灾乐祸的墨笛，心里委屈，妹妹啊，你这样是不对的！

做完这些后，她利落挽面纱一言不发离开走廊，墨笛拦住想要追去的陆言，摇了摇头，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吧。

第二天清晨，绿篱收到一纸退婚书，玄九接过看了之后，久久不语。

指尖凭空现出一簇妖火，咻地腾空升起，书信淹没火焰，一刹那烧得干干净净，灰烬落在地一团团，地残留的妖火墨绿阴森，映出他忧心忡忡渐行渐远的身影。

玄姝很快从口无遮拦的绿篱那里得知消息，倚在秋千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她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可这副容貌，始终是她心头难以泯灭的伤疤，逃避不了。

走过柳月回廊，陆言发现落寞独坐的玄姝，无精打采宛如提线木偶，趋步走下庭院，他坐在秋千的另一边，轻轻地搂她入怀，柔声宽慰：“玄九方才的扮相，是你原来的模样吗？”

玄姝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眼里的苦楚令他揪心，不仅生命几度垂危，且亡命天涯，是啊，她过得太苦了。

“我记得了，不论你老去，还是这个模样，我看到的都是你未变的容颜。”陆言蜻蜓点水般，红唇倾覆，额间温度暖暖的，玄姝闭眼睛，依旧不答话。

陆言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是玄九今天的扮相，我会记得这是你最美的模样，永远记得。”

玄姝被他蠢萌蠢萌的样子逗笑了，心情一好，立即变得傲娇起来，莞尔说道：“他没有我好看。”

陆言重重点头，扬起笑容：“小九说，你他还要艳丽几分。”

玄姝闻言，轻轻地叹了一声，美貌啊，果真是世间利器，玄姝失笑地想，若她容貌一日既往，状况会不会现在好许多？

久久依偎无言，素白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抬手拂去他发间雪花，玄姝曼声道：“放心吧，卿络不会告知任何人他来过玄府，有个丑陋的逃亡未婚妻，身负血海深仇还与狐族不死不休。”

玄姝说完后，翻了个身，拢了拢氅衣，续道：“我对于名门望族来说是致命伤，他也担心会招来杀身之祸。之所以找门，不过是想看看我这曾经的妖界第一美人是不是浪得虚名，他不但不会告诉任何人，还会竭力隐藏，这点你不用担心。”

陆言别过头不看她，说故事的人风轻云淡，戏外的人却红了双眼，默默暗许不负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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