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趣读小说网 > 双玉 > 第51章 投宿

车帘落回,四目相对,折扇翩然。吴意珏张口“胡言乱语”,“靖泽兄,你这叫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我就是来委曲求全的,何来的志气一说。”肖靖泽似乎很是看得开。

这却不是吴意珏所希望的,“那、那我们就任他们欺负去了?”

斩钉截铁的语气,肖靖泽否认,“当然不是。”

吴意珏无意在相识的短时间内就去干涉左右他的想法,此一事急不得,要慢慢地消解他对自己的戒心,培养信任感,再谋其他,“那我们怎么办?”

“安分守己。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肖靖泽如是答道。

顺着他来,“说的有道理!只要我们谨守本分,不惹麻烦,就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面沉如水,肖靖泽告诉她,“你想得太简单了。”

实则不然,吴意珏让肖靖泽看到的和听到的,只是她想让他看到的,和听到的。

展示出来的身份都是假的,用别人的,也不会有什么是真的。她很会演,真真假假,心思难辨。

三人结伴而行,过了邳云,说着是就快到了,脚程再快也要再走两日。而肖靖泽与夕照两人忙于赶路又多日不曾休息,肖靖泽又有意外情况在身,遂停驻一夜。

是夜,三人投宿。客人住满,房间不多,三人两间。

上楼,自认为理所应当,夕照说道,“公子一间,委屈成君老弟和我挤一挤。我须侍奉公子,待公子安定以后,我再回去。”

吴意珏摇着折扇,点头赞成,没有异议。

前面的人脚步骤停,吴意珏及时收住步子,险些撞在他的背上,肖靖泽有话要说,“霍成君,你跟我来。”

不可思议,夕照与她交换眼神,两个人仍旧跟在肖靖泽身后,再并肩落后他几步。吴意珏指着自己,小声问,“我?”

“那我的活计就拜托老弟你代劳帮我干了吧,好哥们。”夕照不怀好意地笑。

短短几日,两个人就混到了称兄道弟,可以互相打趣的程度,吴意珏套近乎的功力可见一斑。

他笑吴意珏也笑,同时拿手肘撞了他一下,夕照一个没站稳,被撞出一个趔趄。若无其事地将扇子一收,吴意珏半开玩笑,“这不好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听出玩笑的语气,他表情无辜,“让你去呢。”

只得跟上,这几日她和肖靖泽近乎不来,每每被他冷眼相待,不好应付,现在倒用起她来了,不知道肖靖泽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夕照高高兴兴地去了隔壁,独享私人空间。而吴意珏跟着肖靖泽进门,转身,关门,再转回去,站定…

不对,她到底是那个步骤没跟上。

里衣半敞,将所有外袍脱下竟只需要一个关门的时间吗?确认无误,她信了。

视线不避不闪,瞥见胸口处的血红色痕迹,吴意珏问,“你受伤了?”

“不是伤,”肖靖泽继续脱,脱到上半身已经没了遮盖,“是毒。”

大吃一惊,吴意珏紧张道,“你中毒了?”

“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似一条一条血红色的小蛇在上半身缠绕,表面光滑没有凹凸感,胸口,腰腹,视线所及,长短不一,纵横排列不下十几条,甚至有的已经快要攀上脖颈。

这样都没死,这毒真够贴心的。做此想,吴意珏讲出一句实话,“容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过也没见过。”

衣服脱下搭好,肖靖泽扔来一罐脂膏,“这种毒名叫血饲,自口中服下,毒入体内,生在血液里再长出来,毒发时红色痕迹的所在都会剧痛无比却不致命,一种比煎熬地死去还要煎熬的折磨。”

接在手中打开,白色膏状药脂。吴意珏将扇子妥帖收在腰间,近前,义愤填膺,“下毒之人竟如此恶毒,不可原谅。这个东西,这、这个又是什么?”

还用说,“缓解疼痛的药,外敷涂抹。”

做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模样,“来吧,后背你看不到,自己动手肯定不方便。我给你上药。”

“嗯。”早就由夕照伺候惯了,换了个人,他并不推辞。

肖靖泽自床榻上盘腿一坐,吴意珏挖出一块药脂在手,盯着他的后脑勺,“我…下手轻点?”

“你随意。未到毒发之时,没有任何感觉。”

“哦。”应了一声,吴意珏也坐下,专注地涂抹上药,沿着蜿蜒的红色蛇形痕迹,把药脂均匀地抹开。

默了半晌,只余呼吸声此起彼伏。肖靖泽一动不动,打岔,“你是漳州人,而据我了解,漳州也分很多区界,你的家大致是在何处?日后有机会,也好前去拜访。”

吴意珏动作不停,答得漫不经心,“佛潭镇,你找人一打听就能找到,姓霍的人家不算多。改日你要是想去,你直接告诉我,我带你去。”

“家中只有姐姐?”

故作感慨,“她就比我大两岁,早早就嫁人了。我还在叫她姐,她的娃娃已经追着我喊舅舅了。”

把试探做得这么明显,让人误以为他这个人很好对付。可是没有办法,除了吴意珏这个人是假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霍成君这个人真实存在,一把折扇在手,爱好是云游四方,连他的亲姐姐也不知他人此时又在何处漂泊。看似有迹可查,实则无证可对。

“我也有位皇姐。不愿和亲,她逃出都城;不受命运所困,她逃出了梁京。现下她是死是活,我都不清楚也打听不到。倘若她离开了那里,过得很好,我到底该不该去打扰她?”

“……”噤了声,吴意珏不发表意见,这件事属于由他主导的事,与她这个身份的牵扯不大也无助益,贸然开口,或许会徒增麻烦。

尽管肖云乐在她的掌控之下,连同余添景一起,她也不会现在就告诉他肖云乐的下落。

这步棋,到时候有没有用还要另做打算,她要在该下的时候再下,这样才能极大程度上让物有所值,人尽其用。

“但是他们传信告知我朝,皇姐与人勾结私自离宫,又刻意隐瞒皇姐的下落,会否只是一个挑起争端的阴谋,而皇姐她…”肖靖泽没有再说下去,这种可能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吴意珏仍旧没有出声。

伴着哈欠,吴意珏收手,“好了,大功告成。”

接过吴意珏递过来的药脂,他客气起来,“麻烦你了,你先休息吧。”

“忘了问,”吴意珏突然道,“你都在什么时辰毒发,有没有根治的药…我能帮到你些什么吗?”

“谢你的好意。”

肖靖泽开始动手给前面的痕迹上药,“解药在我父王的手中,他说只要我肯老老实实地待在梁京,不像皇姐一样出逃,待毂国安然无恙地度过危机之后,我就能回去了。”

“毒发之时…”

“……”他那么稍稍一侧头,手的动作微滞,在他的角度看去,吴意珏四仰八叉地躺着,似乎已经置身梦乡了。

索性将错就错,吴意珏翻身背对他,双眸慢慢睁开。

说到毒发之时,他既然这会儿涂了药,一整晚都住在同一个房间内睡觉,不必再问,等着看就行了。

不多时,他将烛火吹灭,黑暗盈室,身后的枕衾一沉。

没了光,漆黑一片。借着谁也看不见谁的便利,吴意珏翻了个身,躺平。

不得不提一句,檀越睡着了有多老实,肖靖泽睡着后就有多不老实,简直是两个极端。

吴意珏刚把他的腿举起来,拿下去,他的手又搂过来,握住肩头。正当吴意珏想抬手把他的手拎起来时,耳畔的呼吸骤然粗重。

她霎时警觉,欲起身…

同时间,夕照在外面敲门,“成君、成君,老弟,醒醒,来开门!”

“咳咳咳…”吴意珏没能起来,被肖靖泽的胳膊压住了命运的喉咙。

岂料肖靖泽此刻竟醒着,能感受到,他艰难地拿开了胳膊,“告诉他…让他回去,过了这个时辰,我…就没事了。”

“哦。”吴意珏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冲到门口,开门走出。

夕照攥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沙漏,上面的沙漏已经全部流到下面去,他问吴意珏,“公子有没有跟你说他不舒服之类的?”

“他好像不大对劲。而且他让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时辰,他就没事了。你要是留下,我马上,”

去隔壁睡。

将手中的沙漏倒置,夕照脚底抹油,闪得飞快,还不忘留下一句,“那你代我照顾好公子,明日我请你喝酒。”

吴意珏不死心,走到隔壁门口,抬手叩门,“夕照,夕照老哥,夕照大哥,你不自己来吗?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把门开了一道缝隙,夕照攥着沙漏伸着脑袋,“只需看着他,上药、擦汗。必要的时候捆住他的手,记住!是必要的时候。睡了啊。”

“我…”吴意珏眼睁睁看着门又在自己面前关合。小鬼,这是你的主子。

无奈,方向调转,吴意珏转身回去。

四处黑漆漆,难能视物,吴意珏先燃起了灯,再去看肖靖泽的情况,“…靖泽兄,你、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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