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卫珂的脑海浮现的便是方才,仇曲坐着高头大马带着一支军队,杀向棱谷山庄。是的,那醒目的界碑上刻着的四个字是:棱谷山庄。
想到自己已经准备着手建立武陵桃园,她的心便安定下来。是的,那一切都是仇曲的局,在这个局中,看到的是仇曲的谋划。
“那你也得小心,他会对你不利。”卫珂抬头,紧张地盯着他。
“放心,他这局棋,虽然设定精妙,可是,这一个个雕塑代表的人,现实里可不是任由他摆布的雕塑。他既然已经准备入世,那一切都会变不同。你自不必担心。”庄翰说完,在卫珂的额头落下轻吻。
卫珂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不过,你还是小心为上。”
“嗯。”庄翰看向棋局中那些尚未雕刻的雕塑,他竟有些好奇,庄文承会是哪一个。
“走吧,既然这里藏着仇曲的秘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如果被发现就不好了。”卫珂小心地看看四周,不确定有没有人发现,担心地说。
庄翰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半搂着她,一个飞身,落到地上:“这石林,我只能看到大势,尚且不能达到你的境界。想必,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能够看透。对寻常人来说,这不过是一片石林,一堆雕塑而已。不必担心。”
“那……”卫珂实在不想在这里停留,立即牵着庄翰往前走,“不管怎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庄翰看着她闷头往前冲,忍不住轻笑:“你可看好了方向,这样下去会迷路。”
卫珂原本往前冲的脚步立即刹住,为难地转头看向庄翰。她原本并不是路痴,只不过一入这林中,变怎么也辨不清方向。
“跟我来。”庄翰轻笑,牵着她的手。
卫珂乖乖地跟着他。
他走得不快,仿佛闲庭信步。
没有走一会儿,便已经看到外面的房屋。
卫珂长长舒一口气:“我们找个时间把石头运回去吧,我不想再进这个石林了。”
庄翰回身,含笑打量石林:“不着急,今天主人不在,自然是搬不得的。何况,我也好奇,他这一局棋打算怎么下。”
“他这哪里是下棋呀,他是在谋划天下才对。”卫珂嘟哝一声。
这一声非常轻,但一字不落地全部落在了庄翰的耳朵。
“我从前不知道他竟然有这等才能。如今看来,的确有点意思。”庄翰转身,“走吧,去看看胡先生。”
“嗯。”卫珂转头一眼身后的石林,一点没不觉得有趣。
房间里,胡俊和熊玉泽正在测试石片的各项数据。
“小子,你技术不错。跟你师父多久了?”胡俊对熊玉泽越发喜欢,一边忙一边聊着。
熊玉泽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并不是跟着师父学的。而是我父亲,他是一个三十多年的泥瓦匠。他不想我再做泥瓦匠,这才将我送的师父这里。”
“他是想让你学学问呢,还是学雕刻?说起来,雕刻倒是比泥瓦匠要高雅很多。我猜,他更想你从你师父这里学到更多学问吧。”胡俊哈哈大笑。
熊玉泽闻言,憨憨地跟着笑:“他的确叮嘱过我,我也没有拉下功课,但是师父的思想太过深奥,我还没能参透一二,十分惭愧。”
卫珂闻言,抬眼看向身旁的庄翰。她看得出,仇曲压根就没有打算真教授他们新政思想,最多只是把他们当做童工而已。但是她不想戳破熊玉泽的幻想,毕竟他是仇曲的弟子,不能在授课或者不授课,怎么授课,还轮不到她来点评。
“玉泽,你父亲这么有经验,对建房子肯定非常有心得,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能够见见他?”
卫珂的话,打断了埋头的两个人。
胡俊哈哈大笑:“二丫,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我刚想说的话,就被你说了去。怎么样,小子,带我们去见见你父亲。”
“他……”熊玉泽受宠若惊,慌忙看向庄翰,“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匠人,多谢公子和先生们抬爱。”
“别来这些虚套,走。”胡俊两手往伸手一背,大步往屋外走。
“走吧,愣着干嘛呢。”卫珂见熊玉泽还愣在原地,她笑着冲他招手。
“哎,好。”熊玉泽立即小跑着走到前头。
“这孩子不错,我看跟着仇曲浪费了。不如,将他要到石料工坊,有机会跟着胡先生学习学习。”卫珂怜惜地看着熊玉泽的背影,跟庄翰商量。
庄翰点点头:“成,我看胡俊也很喜欢他。”
“太好了,谢谢你。”卫珂轻快地拉着庄翰,跟上。
“谢我,就这么轻巧一句?”庄翰调笑。
“不然呢?”卫珂冲他做一个鬼脸,“我跟你可不客气的。”
两人上了马车,隐云在熊玉泽的指引下,往山下走去。
半山腰,诗会上,上首那位一直心不在焉。待他听到马蹄声,陡然不顾那吟诗作赋的众人,快步走到亭子边。他看着马车走近,又松着马车走远。
仇曲缓步走到他身边,所有所思地看着那马车。
两人就那么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熊玉泽的家在山下的村子里,父亲出去干活,母亲正在家里纳鞋底,见到熊玉泽回来,十分惊讶,见到身后还跟着一串人,更是手忙脚乱,不知知所措。
“几位贵人坐,我去烧茶。”熊母十分不好意思地将补丁的衣服扯了扯,冲他们示意请入座。
“公子,先生,你们坐。”熊玉泽见母亲窘迫,立即招呼。
庄翰和卫珂在桌边坐下,胡俊则背着手,开始四下打量。
“玉泽的父亲可在家?”胡俊伸手戳戳墙体,又抬头看向屋顶,对一旁忙着准备烧火的夫人问。
“我家男人他到他兄弟家帮忙挖地窖去了。”熊母说着,冲熊玉泽招手,“玉泽,快去你三叔家,把你爹喊回来。”
熊玉泽应一声,跑出去。
“你们别见怪,家里穷,没有什么招待的。”熊母将灶膛里点燃的炭火铲出来,放在一个粗陶钵中,放到他们脚边。“你们再等等,茶水马上好,先暖暖脚。”
胡俊回头一看,笑道:“这炭不错呀。”
熊母一边烧火,一边笑道:“俗话说,靠山吃山,我没有什么手艺,就是会烧一些炭。冬天里的时候,能够卖一点钱。”
“这房子,是你们自己建的?”胡俊还是更喜欢自己领域里的话题,对着窗口的雕花仔细观摩起来。
“是呀,穷人家,什么都得自己动手。”熊母见他对雕花感兴趣,立即说,“这雕花呀,是我娘家兄弟的自己雕着玩的。比不得玉泽的师父,都是雕虫小技。”
胡俊点点头:“待会儿让玉泽把你这位兄弟也请来,让我瞧瞧。”
熊母高兴:“成,蒙几位贵人不嫌弃,看得起我们玉泽。”
胡俊转了一圈,在桌边坐下,对卫珂点点头:“比起仇曲那沽名钓誉的老儿,我更喜欢这样的风格,有烟火气,像人间。”
卫珂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什么时候在仙境了,还在人间。”
“他可不是,整天就在云山雾绕里云游,好不容易停下来,就不爱那种装作高雅的文艺,偏爱这人间烟火,世俗风格。”庄翰看着胡俊的高兴劲儿,对卫珂解释。
卫珂想想也是,难怪胡俊跟仇曲没有交集,两个人的理念完全不同。
他们没聊两句,熊父就跟着熊玉泽回来。熊玉泽没有进门,就被熊母又遣了出去。
熊父在路上已经听熊玉泽说起了他们的来历,进门就热络地跟他们打招呼。
“几位过来,不知道有何指教。”熊父客套之后,直接切入主题。
“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带人帮我完成一个工程。”胡俊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说。
熊父闻言,立即摇手:“贵人取笑,我就是一个老匠人。你要是让我做个什么还可以,带人这是不成的,不成。”
卫珂懂了,敢情熊父是专业人才,不是管理人才。“没关系,谁也不是天生就能管理的,试试看呢。”
“对啊,别这么快拒绝我。我很喜欢你的手艺,这个带头人还真的非你不可。”胡俊笃定地说。
熊母一听,一边泡茶,一边激动地说:“他爸,贵人看得起咱,咱就试试看。三叔他们跟着你也干了不少活儿,你去说,一准跟着你干。”
“你一个女人家,瞎说什么呢。”熊父不满地嘟哝。
“我可没有瞎说。”熊母不满地瞪他一眼,笑着冲庄翰说,“我男人这二三十年,手艺那是一顶一的,这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瓦匠熊的。”
胡俊大笑:“我的眼光,还是很刁的。”
熊母立即冲胡俊竖起大拇指:“您这一趟,绝对是来值当了。我告诉你,我兄弟,也是这十里八乡顶好的木匠。他要是说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的。”
“你一个女人家,就知道吹。别让人家笑话。”熊父在一旁咂舌。
熊母不满地回头瞪他一眼:“正所谓酒香还把巷子深,待会儿等人来了,给你们现场露一手,你们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